“哎,特码又没有中,真倒霉!”桂生、四猴子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嘴里叼着白过滤嘴的羊城,垂头丧气地喝着啤酒,粗声粗气地道。
“都是你说看中了,稳脱毛。现在可好了,好不容易弄来的五万块,又贡献给庄家了!”四猴子揪住了桂生肥厚的耳朵。
“四猴子,你疯了吗?这五万块我也有一半。下不下单是你自己做的主,与我何干?我又没有绑着你去,输了就输了,你冲我耍什么狠。有本事去问庄家要啊!”桂生一瓶酒撂开了四猴子的手。
“我说了不买了的,你偏偏说21号很久期没有出了,今晚会出。”
“你肩膀扛着的是猪头,还是人头?没有主见,跟我买特码。我也后悔呢,当初没有看码报,下的是36号。看了你带回来的白小姐透码,又临时改了数字。”
“那你36号买了几块?”
“10块。”
“你为什么只下10块啊?”
“白小姐害人不浅,我的100万没有了。你赔给我啊——”桂生反过来埋怨起四猴子来了。
“陪你坐一阵子吧……我说啦,我们两个都是傻逼,特码那么容易中,庄家喝西北风去。再说,即使你全部买了36号,庄家赔得起吗!”四猴子有点儿清醒了,“听说黑伢子、元兴这两个大头鬼在佳苑别墅那里日子过得挺舒服的,要不明天我们去那里看看?”
“难怪啰,一个多月也见不到他们的半个人影。听道上的人说,佳苑别墅是华舜集团老大的第二个家,守卫森严,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爬墙进去吧——”
“Out了,不知道叫黑伢子他们出来,找我们啊?”四猴子抓起了一张码报。
“总得找个合适的借口,他们才会出来的。”
“哦,对了,不是有个微信群吗?”
“有个屁用,我们没有黑伢子的手机号码。”
“so骂啦哩,毫骂喇里哦——”四猴子吆喝起来,“扮成收破烂的,或许可以混进去。”
“行,只有如此了。”……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了,桂生推着一辆借来的人力三轮车,一边吆喝,一边捡着矿泉水瓶子和易拉罐,到了佳苑别墅的大门口,往院子里一看,哎呦喂,黑伢子四脚朝天躺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打鼾呢!
“so骂啦哩,毫骂喇里哦——”带着草帽的桂生下了三轮车,在外边大声叫了起来。黑伢子像一头吃饱了的猪,睡得正香,哪里听得见桂生的吆喝声。
“黑伢子,黑伢子……”桂生只好叫名字了,距离太远了,黑伢子还是没有反应。
桂生从车上拿了一个易拉罐,从大门的顶部抛了进去,易拉罐太轻了,加之抛物的力度不够,易拉罐在离石凳五六米远的地方落下了。
桂生急得不得了,爬上了不锈钢的大门,快到顶端了,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向了地面,右肩关节脱臼了,后脑勺也流血了。
晕头转向的桂生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半天才左手撑地艰难地坐了起来:“该死的,我怎么这么傻逼,不知道用装有矿泉水的塑料瓶砸他啊?”
“你什么人?”安保队长出现在大门口了。
“大哥,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桂生回答。
“撒谎,你一个收破烂的,见院长里没有人,就想爬大门进来偷东西!我看你就是一个贼……”安保队长隔着大门怒斥桂生。
“大哥,我真的不是贼,你看我这里还有一辆三轮车呢,上面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桂生皱着眉头,指了指旁边的三轮车。
“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安保队长质问。
“佳苑别墅,华舜集团总裁的家。”
“算你识相。趁着总裁没有回来,赶快滚蛋吧。”安保队长懒得再和桂生说话了。
“大哥,我的手断了……”桂生见安保队长身板结实,猜到了他是退伍老兵,“能不能够给我整一下?”
“自作孽不可活,老子可不会接骨术。”
“求求你了,我实在痛得不行了……”桂生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呆会我还要废品收购站呢。”
黑伢子终于醒来了,打着哈欠:“刘队长,你在和谁说话呢?”
“黑伢子,大门外来了一个收破烂的,可烦了。”安保队长说。
“怎么啦?”
“说是来找朋友的,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老乡。”
“嗯。”黑伢子穿好了皮鞋,懒洋洋从凳子上爬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大门边,“桂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黑伢子,可以不可以借点钱给我,你看我手都断了。”桂生如见到了救命稻草。
“没有。有力气,不去做事,打流有这么好玩吗?”黑伢子气呼呼的说。
“最近珠江有一个码头要转手,我没有本钱,所以来这里找你了。”桂生撒谎道。
“码头转手至少要十来万,我帮不了你,快走吧。”
“你可以问总裁借啊,他不是有钱……”
“谁说我有钱的?”西野开着宝马,载着九熊回来了,摇下了车窗的玻璃。
“兄弟,你终于回来了……”桂生喜出望外,一时忘记半会了疼痛。
“你是?”西野没有认出桂生来。
“萧良斌的堂弟桂生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有点印象,你胖了不少,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你的手怎么啦?”
“跌……跌……跌断的。”桂生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大,他是爬大门弄的,这小子可坏了,别管他。”安保队长跑了过来。
“在我家门口出了事,不管他是好是坏,先给他治好再说呗。”西野笑了笑,回头对九熊说,“你是苗医,麻烦你给他治治。”
“好咧——”九熊应道,而后下了车,抓住桂生的手臂,摸了摸,然后猛地一拉,“咔嚓”一声,桂生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接好了,你试试还痛没?”九熊嘱咐。
桂生小心翼翼地抬了抬手,上下左右活动了几下,又顺时针转了几圈,居然好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金装红双喜烟,给在场的人分发了一支:“谢谢,谢谢。”
西野没有接:“桂生,我不抽烟的。”
“在越秀公园打流的时候,你不是抽烟吗?”桂生感到有点意外。
“戒了好几年啦。”西野回答,其实他是抽不惯红双喜香烟,故意搪塞桂生的,“去那石桌边坐坐呗。”
“兄弟,晚上我还要去码头卸货,改日吧。”桂生慌慌张张的进了院子,跟着黑伢子一块到了石桌边。
“哎,卸什么货,我想问问你堂哥萧良斌的情况。”西野将车停在了树荫下,下了车。
桂生站着回答:“萧良斌在昭阳二中娶了一个日本女人,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求子心切的他让老婆请假,又偷偷生了一个儿子,学校还是知道了,把他们双双都除名了。”
“那现在他做什么了?”西野问。
“过年的时候,听他妈说萧良斌将孩子放在了家里,和一个叫黄粱孟的黑山老乡在深圳开了一家音乐酒吧。其余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为什么你不去他的酒吧做事呢?”
“我不懂音乐,去那里扫地也不要。萧良斌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好了,我明白了。这样吧,我现在需要一个珠江口的码头,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看有也没有合适的?”西野从包里拿出一万块,塞给桂生,“这是你的辛苦费,事成之后再给你一万。”
“兄弟,无功不受禄。这钱我收你的,等访到了码头再说。”桂生将钱退了回去。
“也行。”西野掏出一张名片给了桂生,“我目前是丝路国际的公关部经理,有什么困难就打我手机。”
……
半个月后的上午,西野在丝路国际参加高管会议,他正在听取助理林眨眼的汇报,手机震动了好几次,他才出了会议室,回拨了电话。
“兄弟,码头我给你访到了,不过对方要求付给转让费100万。别人的码头一般都是30多万以下。”桂生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
“你再打听一下,码头的转让人是谁?”
“我问清楚了,是一个日本籍的中国商人。他听说是丝路国际要租赁码头,就坐地涨价,少于100万美金,免谈。”
“我艹,还美金,寸土寸金啊。那个商人叫什么来着?”
“山口良斌。”
“你见过他没有?”
“没有。我是从码头的工人打探到消息的,山口良斌不在广州。大哥,我在他的码头卸货,没有空了。”桂生挂了电话。
“山口良斌、萧良斌,不会是同一人吧?”西野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再次进了会议室,“不可能,绝不可能,萧良斌成了日本人。”
“一个码头转让费100万美金,可恶的日本鬼子。等老子开完了会,我得和萧三喜、李胜去珠江口转转,亲自会会这个漫天要价的山口良斌。”
西野再也无心听汇报了,直到会议散了,他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直到吴迪叫他该吃饭了,他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