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旧欢(24)阿铮,你去看看她
陌路旧欢(24)阿铮,你去看看她
实则,梁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过问这一件事情。
充其量也就只是算一个旧爱罢了,也不对,到底有没有‘爱’,她也不清楚。
梁织微微转过脸,视线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也许以后小嘉会和他越长越像,就算是再没有情感,这个血缘关系真真实实地摆在这儿。
他以后应该是会对小嘉好的吧?
暂时不会。容铮没有看她,简单利落地给出这回答。
有一会儿的时间这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什么声音,他不由得侧眸看她,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不相信的深色。
他微敛着眉,继而又解释:先前我就已经说过,以后可能不会结婚,关于这一点,你暂时可以放心。老爷子很喜欢小嘉,我们家不会亏待他的。
闻言,梁织心中很不是滋味。
到底还是没忍住,恼怒地脱口而出道:你把小嘉当成什么?你凭什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要他重回你们容家,就只是一个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仅此而已是吗?你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没?
因为愤怒的原因,梁织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绯红之色。
梁织烦躁地伸手按下车窗,目光落在窗外那流动的街景上,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却是吹不散心里堵着的那一股子烦闷。
既是错,又是无法否认的曾经。
她没再看他,只不过是一会儿的沉默以后,男人喉间逸出的一丝浅淡轻笑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带着三分讽刺,带着七分不屑。
梁织,你不觉得自己更没资格说这些话?
又一次遇上红灯,他将车子稳稳停下,目光偶尔划过面前的镜子,不经意间,见她面上划过的神色尽收眼底。
梁织不由得觉得好笑,转过视线,睨着他平静的眼底,毫不犹豫地反驳:从小嘉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我为什么没有这个资格?他除了和你些血缘关系以外,什么也没有
男人的眼尾微微上挑,本是带着温意的桃花眼,此时却是沾染了些许薄凉冷色。
你自己也这么说,他除了和我有些血缘关系以外,什么也没有。容铮看着她的眼睛,不带情绪,你单方面隐瞒多年,现在却指责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原以为你这性子有所改变,原来还是本性难移。
梁织被他这两句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面颊上的绯红之色更是明显。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还真的没办法和他待在一起。
梁织一言不发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也不管身后的路况如何,打开车门便不顾一切走远。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很快,容铮甚至来不及阻止。
她的背影落入他的眼底,背脊依旧挺的笔直,就连这离去的背影都不带丝毫的犹豫,像极了经年之前从她骨子里带来的任性和随意。
容铮这一愣怔间,绿灯已经闪烁了好几秒,身后的车子不断按着喇叭催促。
他看着她安全走到路边,眸色微沉了些许。
而后,副驾驶座上女士手提包落入了他的视线内。这喜欢丢三落四的毛病倒是一直没有变
梁织以为这些年,她的脾气已经有很大的收敛,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这样生气,而且还是生这些莫名其妙的气。
胸臆间堵得发闷,梁织大口呼吸了几下才减轻了些许这不适的感觉。
也对,现在想想的确是她自己过分的无理取闹。
容铮说的没错。
当初单方面提出分开的是她,之后孩子也是她自己要生下来的,隐瞒了这么多年,也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去指责别人?
只不过她不希望最后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以后
小嘉又要怎样面对这些?
一个陌生的家庭,一个不爱他的父亲,光是这样想着,梁织就有些受不了。最新最快更新
神色恍惚之下,梁织上了一辆的士,报出了医院的名字之后她便再也没说话。
很快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等到车子停下时,梁织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包落在了容铮车上,身上连个手机也没有。
若说先前是因为容铮的那些话让她心里烦躁,这会儿就全然变成了窘迫。
正在她思索着要怎么办之时,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子落入了她的视线内,犹豫了一下,她抱歉地对司机说:我身上没有现金,不过我朋友在那,等我一会儿行吗?
司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心生疑惑,倒是也不多言语,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停车场那。
梁织赶紧下车,这会儿她觉得自己挺没骨气的,刚刚才甩脸色走人,这会儿倒又是自己来找他了。
她拍了拍驾驶座的车窗,也没有打算容铮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等他摇下车窗之后,她简单明了地说:我有东西落你车上了,给我。
容铮没和她多计较,微微眯了眯眸,随后把副驾驶位上的包递给她。
谢谢。
交待完这两个字之后,立刻转身离开。
这之后容铮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看着她走回那出租车旁付钱,似乎还在和司机说这些什么话,不一会儿之后,转身快步离开。
以前梁宋便一直说他有一个长不大的妹妹,是给家里人宠坏的脾气,现在看来,也不见得这么多年下来,她有成熟多少。
这更为可笑的,却还是他自己一路跟了过来。
容铮望着那一抹身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渐渐消失,这一幕场景和很久之前的记忆渐渐重叠。
他大概能理解自己此番的行为。
与曾经,太过相似。
对于梁织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只不过这令她本来就不大好的心情变得更为烦躁。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显得没有那么拘束,但是心里的紧张和压抑依旧久久散不去,医生在之前已经再次安慰了她,很少有人可以一次成功,这属于正常的,让她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这些话梁织也不是没对自己说过,但是没有办法呢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女医生再次看了一眼她的病历单,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医生和你说过,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大适合要孩子。
闻言,梁织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
现在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小嘉还要重要的。
难怪有人说这样的等待最为焦心而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梁织自己有需要考虑很多因素。
容铮的一句话又一次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等以后这个孩子生下来,抚养权应该归谁?
以前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现在难道还会容忍让孩子不明不白的继续跟着她?
夜色已深,这个问题显然已经困扰了梁织很久,却是久久得不到答案。
细雨蒙蒙的天总是会让人心里有些烦躁,不仅仅是梁织,就连小嘉也是趴在窗台上,神色恹恹地自言自语:我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太阳了呢
梁织听到了这话,心里也是酸酸的,这段时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像是一直生活在阴郁之中,久久不曾见到过阳光。
她抚了抚男孩的发顶,细声细语地安慰着说:这个季节就是这样,一年之中总不可能一直都是大太阳是不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天气就会重新好起来的。
男孩漆黑的眸子带着粲然的眸光,我知道,就是雨过天晴的意思是不是?
梁织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是这样的没错,总会好起来的。
姑姑,我记得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你都会带我去看爷爷的呀,今年难道不带我去了么?小嘉拉着她的手,语气之间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梁织将这小手收进她自己的手心里,语气之间带着些许怅然,低声说道:好孩子,也不枉爷爷以前那么疼你。
曾经有段时间,梁织都不敢面对自己父亲,总觉得是自己不争气,让父亲失望。
她也不愿意对上父亲那种复杂的眼神,索性就连家也不回,可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浪费了多少亲情,想要弥补之时,才发现这时光已经悄然离开。
当有着大把时间挥霍之时,永远都不会去考虑要抓紧什么。
可这时光往往就如同从指缝流失的阳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悄流走,等到想要抓住时,却只是触到一片虚无。
梁织便是如此。
她回了神,俯下身子轻轻拥着小男孩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轻声哄着他,等下次再带你去看爷爷,现在要是带你过去,爷爷肯定会怪姑姑的,他定然希望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是不是?
其实小嘉亦是似懂非懂,只不过对他来说,姑姑说的话肯定都是对的。
几天之后的一个午后,连日来的细雨蒙蒙总算是放晴了一次,只不过这山间公墓的台阶上仍是有些湿滑。
雨后初霁,周遭弥漫着些许青草的清新气息,即使是在这沉闷压抑的墓园,也好似给人一种生机。
梁宋弯下腰将一杯清酒洒在这墓碑之前的土地上,眸色微沉。
墓碑前还放着一束稍稍有些枯萎的花,大概是先前有人前来祭拜过,梁织想了一会儿也只能想到那个人,于是微微笑着问道:江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有很长时间见过她了,怎么说她也是长辈。
这话若是换做以前的梁织,肯定不会说。
可人总是要长大,也总会变得成熟,不能一辈子都过得任性妄为。
也是爸走了之后,她觉得那间屋子没什么人气,索性就搬回了老家自己住,我想让她和我一起住,都被拒绝了。
梁织心里生出异样的情愫,有些事情即使在心里盘亘了这么多年,可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过往就只是过往。
哥,对不起。
梁宋转过头看着她,深邃睿智的眸子里闪过些许不明意味的情绪,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别多想。
更何况,无法评论谁对谁错。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着一直没再说什么话。
梁宋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出国一段时间,几天后的清晨,梁织接到了一次他的电话。
织织,你去我的住处找一张请柬,这几天忙得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情,我一个朋友的婚宴,你替我过去送一份礼。
梁织也没有多想,这几天她本就因为某些事情急躁地根本无法安心,倒不如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很重要的朋友?
梁宋想了一下,解释着说:是以前的同学,关系还不错。
哦,我等一会儿去你家找找。
收了线之后,梁宋望着窗外那浅薄却又刺目的阳光,眼睛有些受不了遂微微眯着眸,以后的路还很漫长,具体如何也早已不受掌控。
梁织起床洗漱完之后算了算时间,心中的失落之意再一次渐渐加重。
有过一次的失败经历,这次只会更加紧张。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里的验孕棒放回了原处,只怕又是一场失望。
她来到梁宋的住处,干净整洁的公寓,井井有条的摆设,见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在客厅的茶几上显而易见能看到那张厚重的请柬,她只是看了个地址和时间,也没去多看什么。
梁宋也早就已经备好了礼物,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再顺便不过的事情。
日期很近,就是一天之后。
当天梁织在医院陪了小嘉好久,到下午时,她轻声哄着他说:今天晚上姑姑不来陪你,好好听护士姐姐的话听到没?
小男孩的面上划过失落之色,不过他亦是不争不吵,很懂事地点头,又问道:爸爸这两天怎么也不来看我了呢?说着,他比着手指算时间,唔,有五天了他走的时候和我说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
梁织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爸爸当然有自己的事情,等过几天他就重新回来陪你了,别担心。
那我明天早上醒来能看到你吗?小嘉对她的依赖性很重,眼神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梁织点了点头,温声细语:当然可以,放心。
好,那我等你。
从医院出来之后梁织回了一趟自己家,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顺便给自己画上一个淡淡的妆容,对着镜子时,梁织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细细的纹路,若不是这样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她不禁感慨,果然已经不是可以任性恣意的年纪了。
对着镜子补了一些唇彩,这才让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随后出了门。
到了酒店的会场,门口便有侍应生在外面候着,她拿出请柬之后侍应生便热情的将她引进了会场。
此时还没到晚宴开始的时间,来来往往受邀参加的宾客却是非常之多。
梁织看着这些宾客身上的穿着,以及这些人之间谈吐举止,均是透露着些贵气。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婚宴,毕竟梁宋从头至尾也没有和她多强调什么,没想成竟然是这般盛大,这会儿倒是庆幸自己还知道打扮一番,不然定然是会丢人的。
梁织找到对应的位置坐下,这周遭的人她一概不认识,心想着也只是等着送完礼之后便可以离开。
反正只是完成梁宋交待给她的任务,这便行了。
婚宴的奢华隆重程度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不由得在想着今晚的新娘应该是个非常幸福的女子,哪个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一次奢华的婚礼,一次足以一辈子。
梁织抬起眸子在这会场内打量了一圈,却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邻了两桌的宾客席位上有她认识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容老爷子。
很显然老人家也看到了她,这会儿梁织想硬着头皮装作没见到的样子,好像也觉得不大合礼数。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老爷子身边便有人走过来请她过去坐坐,这下更是没有办法拒绝。
梁织理了理自己的着装,走到了容老面前,微笑而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容爷爷好。
容老还是这样笑呵呵的样子,他指着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问道:本想着这婚宴就是走个过场,准备来了就走,不过现在还好,你这丫头在,就不会太无趣了。
梁织面上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
想不到要如何接话,于是随意地换了个话题说道:我也没成想会这么巧,您也在这里。
容老翻了翻桌上的请柬,笑眯眯地对着她解释,今天的新娘是我小孙女,当然我们这一家人都在呢。
闻言,梁织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倒是没听说容铮家里有什么妹妹。
约莫应该是表亲。
她面露尴尬之色,只是看到新娘姓容,却怎么也没把往这方面想。
一开始只是想着不过就是梁宋的朋友,哪里想得到这些。
随后梁织立刻意识到自己坐的席位不对,立刻准备起身,笑了笑解释着说:我哥让我过来送一份礼,还以为只是他的朋友,没想到新娘是您老的孙女。
容老倒是不在意,他示意她在这坐下,这一桌上也没几个人,也不知道阿铮他爸妈会不会来,你陪我坐一坐吧。
梁织面露难色,其实也是自己心虚。
尤其是在听到那人的名字时,心里的慌乱更甚。
正在犹豫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爷爷,抱歉,说好了要去接您的,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这个声音,梁织也许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一如记忆之中那般温煦朗润。
她心里忐忑着,所幸的是自己没有转身,不然在这一瞬间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面对面打招呼。
若是私底下两人见面,倒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尴尬。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这身边都是他的家人。
她和容铮这么尴尬的关系摆在这,这又该如何是好?
容老笑着应下,老人家本就好脾气,这会儿怎么可能真的责怪他什么,而是问道:你爸妈呢?
马上就来了。
梁织只觉得如芒在背,即使她没有回头,好似也能感受到那男人的灼灼视线。
愣着做什么,坐下吧丫头。容老笑呵呵地出声,语气之中听不出有半分的不妥,倒是让梁织觉得是自己矫情的有些过分。
随后也没转身去看容铮的神色,自顾自地在老人身边坐下。
梁织一直低着头,她自然看不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省度之色,眸子微微上扬,带着继续不明意味的弧度。
此时梁织的心里有些慌乱,在想着用什么措辞可以借口离开,又能显得没那么不懂礼数。
还未开席,宾客却已经全部到齐。
而后,容铮的父母也到了。
纷纷恭敬地在老爷子身边问好,而随之而来的目光全都是落在梁织身上。
爸,这是?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嗓响起,听得出来带着少许的疑惑之音。
梁织心跳如擂,不知不觉中手指也是微微紧攥着,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反倒是容老,依旧淡定自若地解释:敬风家的闺女,我记得以前小时候每年都上我们家拜年。
梁敬风真是她父亲的名讳。
此时此刻梁织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再沉默着,于是抬起头对着眼前两人微微一笑,恭敬地道:伯父伯母好。
其实这两位长辈,她一直以来都是有印象的,毕竟曾经也闹过笑话,只是隔着这么久的时光,有些不愿意再去提及以前。
容夫人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梁织,不过心里还是有这些不确定,毕竟也是过了这么久。
刚想出声问些什么之时,就见一旁的容铮站起来,给他父母将椅子拉开,浅声说:快开席了,爸妈,你们先坐下吧。
适时地截住了话头,可这桌子上的沉默,却是渐渐变得耐人寻味。
梁织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压得她没有办法抬起头。
忽而之间就有些想明白了为何梁宋会让她来这地方。
应该也不是随意,而是故意为之。
容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些许时间就移开,随之母亲用眼神示意着他,小声地问着些什么。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微微抿着唇角,视线又重新落在梁织身上。
那个孩子的事情容家早就已经全部知晓,只不过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面,容家的长辈一次没有插手,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梁织。
什么原因呢,都是容铮一人拦了下来。
若是他父母干涉的过多,哪还能够拖到这个地步。
梁织自然是能够明白这沉默之下的暗潮汹涌,她宁下心神,复又张开自己已经汗湿的手心,小声地对着容老说:容爷爷,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是容老邀请过来的,自然要对他交代一声。
容老面色未改,笑眯眯地说着:去吧,马上就开席了,可别走错了地儿。
梁织得了这一声回应如蒙大赦,她快步地起身,离开这席间。
她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容夫人小声地在问着,这不就是那孩子的母亲?
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梁织就不愿意听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恨不得能够快些离开这里。
容铮从坐下到现在就没说过什么话,这会儿目光落在她慌乱离开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容老见此状况,不动声色地随意说着:阿铮,你去看看她。
他沉吟了一瞬,没说什么,而后却是起身,离开这席间。
有很多疑虑在这些人之间流转,可谁都没有直接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