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处走去,监牢一片昏暗,一间间简陋的囚室引入眼帘。
困人的铁栅,或许是因常年累月被血浸透了,铁杆子上锈迹斑斑。
囚室里的桌椅七零八落,床榻也早已满目疮痍,同一整块木板堆在地上罢了。
牢里,关着各色各样的人,有老人,有大人,还有许多瘦骨如柴的幼童——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浑身血迹,衣衫残破。
有的生无可恋疯癫的数着日子,有的奄奄一息凄惨倒在地上,有的默不作声蜷缩在潮湿发霉的角落。
说还是人,但他们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处完整,全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没有救治的情况下,还在外淌着殷红鲜血。
经过一侧的审讯室,透过门上铁窗,还可以清晰地见到有人被一条粗大的铁链拴着,长长的勒着脖颈。
惨绝人寰的声音回响,仍然不绝。
那张被称之为脸的地方,被血糊住了全部,皮肉外翻,一点也看不清面貌所在。
……红色的血迹,腥臭的味道,暗暗透出了牢狱该有的阴暗一面。
谁能想象,这世上有着这么一处人间炼狱,每日上演着种种瘆人惨剧。
“我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倒也真是奇怪了,明明可以靠劳作赚钱吃饭,非要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况且你还是个女孩”
大步走在牢中,熟门熟路的低头弯腰,穿过各个走道。
这牢头是一个半百的中年人,许是喝了些小酒的缘故,走路步伐还有些徐徐晃晃的:“好在那个咖啡馆的经理宽宏大量,看你年岁还小,念你初犯,替你求了情,在这里小小关个两三天,不然你可就遭大罪了”
跟在牢头身后,看见牢房一切的藤原悠子虽也内心钝痛,可表情神态仍是淡漠。
她的恶狼面具,不知何时,已经脱下。
白皙的脸颊,被污秽的泥垢盖满了脸,让人辨识不得。
原本整洁的囚衣,也被她弄得凌乱肮脏,落魄的不堪入目。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是哑巴?”
“不是”
牢头迟疑地回头看藤原悠子,听了她简短回话,这才撇去疑惑继续前行:“唉,好在是个健全的人,不然这日子也是难过”
藤原悠子紧紧跟着每一步,顾不上停留喘气,飘远的眼神四处搜寻着二月红身影。
“你是命好,趁着战乱之际,外面的那些牢房也都满了,一时之间,临时还腾不出给你关个两三天的地方”牢头顺势一拐,下了转弯处的台阶,踉踉跄跄到了更进去的囚室:“好在你也是走走过场,混个天数也就出去了,让你舒适点坐坐牢”
看他一人絮絮叨叨,许真是醉得不清,藤原悠子难免有些心烦。
不过,正当一张朝思暮想的容颜,猝不及防地出现——
正对着面前宽敞的囚室中,她不单傻了眼,还一度失神地定在了原地。
微弱灯光,黑暗冰冷的囚室里,二月红安静地坐在桌旁,盯着燃烧的烛火发呆。
看他囚衣上的斑斑血迹,显然已经被陆建勋用了刑罚,但虽说负了伤,可看上去,应该还无大碍。
侧着脸,二月红的俊美面庞印着火光,令人眩晕……好似他仿佛处于一片净土,周遭一切还是那么美好,那么宁静一般。
以为见他随时会躁动的情绪,丝毫不显,藤原悠子整个人意外静默,恍如沉入了海底一般的平静。
她目光意外柔和,耐心地打量着二月红此刻的模样,从眉宇、眼眸、鼻翼到嘴角,甚至细致到每个曲线弧度……
孤单身影拉长,藤原悠子看他一人颓废的坐在那里,心底更是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
即便在往昔梦中重温千百遍,即便上次在梨园,远远地见了他的模样和身影——深藏着的,那从未消散的熟悉,也没有这一瞬间的碰面来得真实。
终是察觉到一道灼热视线的扫视,二月红不怎么上心地抬了眸,看向了站定在入口处的藤原悠子,心情怪异。
双方目不转睛,互相盯着彼此,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眸子灿若星辰,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其中,眉宇之间藏印着不符的沉稳与超然。
只是比起藤原悠子,二月红的眼中,总归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对视眼神,如同穿透了时间缝隙,该有的熟悉却不复存在。
现如今,二月红望向自己的眼神,藏着说不出的奇怪和探究,像是对自己丑陋的装扮惊吓住了,又像在错愕自己的存在……
似乎根本没发现两人眼神互动,牢头拿了一串钥匙开了二月红边上牢房的锁头,径自拉开了囚室的铁门:“你好好待在这里面吧,等天数到了,我再放你出来”
藤原悠子垂下眼眸,率先结束了两人对视,上前跨进了囚室里面。
她平静的看着牢头锁上了门,看着他再度晃悠着身子离开,嘴里哼哼叨叨。
二月红本想问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心情异常的复杂沉重。
藤原悠子不再理会二月红,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地盘腿坐上了床边。
此刻无话,两人虽近在咫尺,他们之间距离却像夹带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