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人在家,却连续三次登门都没见到人后,董明德暴躁了,摔了茶盏走人。
一回家就回了书房给大哥写信,必须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让两姐弟认祖归宗,再拖下去事情怕是要有变。
这次的事波及范围太大,要是没有白公子从中周旋,董家这个坎怕是会走不过去。
想着得到的消息,董明德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后悔当时不该贪那个便宜,这一块本就不干净,有些事更是上头默许的,可绝容不下这种严重的情况。
“这样怕是会惹恼他,真的没有关系?”关系到书寒,庄书晴心下很有些忐忑,要是只得她一个人,鱼死网破她都敢。
白瞻边执壶给她添茶边道:“父亲知道你们姐弟的事,还曾提过让你们回董家,好让你和我成亲时能多些依仗,当时我便说了你不想回,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会将你们牵连进去,董家不占理,虽有血缘却没养过没教过,有好处想来占,事情坏了还想拉你们下水,光冲着这一点,董家在父亲那里也落不着好。”
放下茶壶,白瞻带着些微笑意看向眉目间带着些愁绪的女子,在她面前,他话总是要多许多,“父亲以前就对你没有恶感,知道了你现在做的事,只会更欣赏你。”
要是真有可能成亲,男人口里的父亲就将是她未来公公,还是身份无人能及的公公,庄书晴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鬓角掉落的头发。低声嘟囔,“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嫌弃我就算好了。”
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庄书晴问出自己一直想问,但是又打心底不想问的事,“是只有这个营地的袍泽有问题还是其他地方的也……”
白瞻垂下视线,“徐功茂身边埋了人,消息走漏了,对方有了提防,查得就慢了。再等等。应该这两天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要是没有问题,对方不会从中拦阻,这般严防死守的,我反而觉得不妥。”不过就算知道不妥。她也没有办法。她不掌权。命令不到任何人,就算她有心将自己治这个病的法门都教出去,也得对方愿意撕下那层遮羞布。
等待总是觉得显得格外漫长。
知道姐姐这几日心里装了事。庄书寒和先生说了一声,这日回得比往日要早。
半路被人拦住,他并不意外,实际上,董明德比他预料的要来得晚。
“书寒,我是二舅舅,你姐姐有和你说过吧。”
因着庄书晴对弟弟的挂心,庄书寒身边的护卫从来不少于四人,再加上明月也护主得厉害,董明德根本无从靠近。
示意四人退开,庄书寒下马领着明月上前,“姐姐有说过,我每日早早进学,回家天都黑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二舅。”
“上进是好事,你很争气,怎么样,院试有没有把握?要是再拿个案首就是小三元加身了。”
“姐姐说我尽力了就好。”
“你姐姐妇道人家,看得没那么远,要是你能以十岁稚龄得中小三元,以后你再争气点,仕途不可限量,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哪能不拼尽全力。”
庄书寒也不接腔,“姐姐这几日有些不爽利,二舅舅若无事,书寒先行告退。”
“怎么?你姐姐生病了?怪不得几番登门也不露面。”后面那句几乎是含在嘴里了,可庄书寒离得近,还是听清楚了,知道了姐姐是个什么态度,庄书寒更不想和他再客套,从明月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书寒告退。”
这就走了?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啊!看着远走的几人,董明德像吞下一口黄莲,脸都有些扭曲。
他不傻,在这个圈子里打滚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这对姐弟对他的提防和不亲近,他也不想去热脸贴个冷屁股,可眼下,却由不得他随着性子来了。
也不知道缺了哪一环,明明也是照着这边的法子在做的,可病情却没有多大好转,还有越传范围越大的趋势,这样下去,事情不可能捂住。
若非白公子出了名的向来不管事,盯着的人也没看出白公子的人有何异动,事情会更糟糕。
可惜,他算漏了庄书晴的存在,若非她上心,并为这事而愤怒,白瞻确实不会管。
在他看来,在哪个位置没有做好事,都是本事不够,既然本事不够就让位,没什么可说的。
又是两天,由皇帝亲自执笔写下的一道道圣令快马加鞭送往各方,其中一份,随同行的十名医女一起送到了庄书晴手中。
前来送旨意的是皇帝的贴身大总管温公公,他并未如平常般摆足派头宣旨,而是直接将圣旨双手奉上,“奉皇上旨意,请姑娘自看。”
这是不折腾她的意思吧,本还在想是不是要跪接的庄书晴立刻站直了,她不是古人,暂时还没有跪习惯。
明皇的玉轴圣旨,庄书晴看着上面几行文绉绉的字,横竖撇捺皆带着锐意,仿佛从中看出了皇帝当时的怒气勃发。
“这十个医女以后就跟我了?”
“是,皇上说姑娘行医没有帮手总是不方便,这十个医女都学医多年,功底扎实,能为姑娘所用。”
皇上实在是太知道她心意了,她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要是有这十个医女,她完全可以开一个堂子出来了!
庄书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瞻,“有人手了,我想开个医馆。”
“我让人去准备。”
庄书晴头点得鸡啄米一样,把白瞻都看乐了,他算是看出来这个人有多爱医术了,平时可见不着她这模样。
温公公看着白公子带笑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再看,他没看错,公子真在笑。
这几年他也见过这位皇上宝贝得不行的公子不少回,每年跟着皇上来会元府的那几日更是清楚皇上私底下和这位公子是怎么相处的,可这般浑身都带着软意的公子,头一回见着。
以后他也需得对这位庄姑娘态度更好些才是。
不说别的,就说皇上待她的态度都远不是其他皇子妃能比的。
“父亲还有什么话没有?”
“是,皇上已经下令严查此事,若是他处病情控制不住,还请姑娘出手诊治。”
白瞻顿时什么温和什么笑容都没了,“光一个会元府三万人就让她折腾了好些天,声音都哑得说不出话来,其他地方加起来得有多少人?不去。”
温公公苦笑,求助似的看向庄书晴。
“好了,对长者态度好些。”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就在温公公以为事情成了的时候,庄书晴话锋又往白瞻那边偏了,“白瞻说得也没错,我只是一个人,一双手,那么多人我救不过来,不过我会将治这病的法子写清楚,请公公转交给需要的人。”
笑了笑,庄书晴又道:“我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可我也自私,会元府有我几个病人在,我不可能丢下她们离开,军营里那么多病人也还没有全好,我的家人在这里,除非必要,我并不想离开会元。”
温公公沉默片刻,没有再强求。
这个姑娘虽然心善,却并不软弱。
多了十个女医,庄书晴简直高兴死了,在检查过她们的医术程度后才渐渐冷静下来,认药一流,把脉一流,对穴位的认识一流,一按一个准,一些症状对应的是什么病症也能说个差不流,可是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宫中御医还是民间大夫,都不曾将女医当一回事,没有学到能独当一面的医术也属正常。
庄书晴这么安慰自己。
十人里领头的两人贺曼和夏珍对望一眼,贺曼小心的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恩?没有,我想到了些别的。”庄书晴看着几人,没关系,有底子在就好,不会的她能教,“离开富贵的宫中来跟我,你们可愿意?”
愿意还是不愿意,从没有人问过她们这样的问题,这时十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夏珍看出这不是个难相处的新主子,壮着胆子回话道:“皇上将我们赏给小姐,我们就是小姐的人,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也是,古代没有人权,庄书晴也不纠结,手一拍就开始说暖心窝子的话,“我的医术和别人不一样,要是你们愿意学,我必倾囊相授,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开个医馆,总有你们的用武之地,到时我再想办法请几个大夫来坐堂,让他们教你们开方看诊,不会让你们闲着的。”
至于忠心什么的,庄书晴不担心,皇上将她们赏给自己,也就是说生死都是由她说了算,因为和皇权扯上了关系,比买来的下人还要让她来得放心。
而十个女医则有些呆。
她们开方看诊?学新医术?真的可以吗?大夫们不是都说女人成不了事,把药识全了就够吗?
“你们暂时住在我这里,对了白瞻,医馆要有个后院,最好是大一点,两进都没关系,到时她们要住过去,我打算在医馆里弄一个手术室出来,以后有需要手术的病人就让送来医馆,这样的话就得有屋子安置病人,小了不行,这钱不用你出,我手里的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