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当顶一棒,向我头顶砸来。
面对他突然出手,我早有准备。
身体急速往后退去的时候,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吴波看见我倒下,手中的棒子毫不留情继续拍打过来,看来他要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把我解决。
我连续来了几个翻滚,滚出了七八米外,躲开了他的连续棒击。
他边打边逃,两人就在荒漠上纠缠太难。
但是我在滚到第五圈的时候,突然被卡在一个小沟里面。
身体再也滚不开了,吴波已经扑了上来。
他发出一声狂笑,棒子凌空迎着脑袋,准备再次打下。
我抓起一把深沟里的沙子,撒了上去,嘴里骂道:“我.操,看来你还真是个亡命之徒,说翻脸就翻脸,你他妈你是吃草的吗?”
“你大爷的,老子眼睛进沙了。”
吴波骂了一声,手里的棒子歪了一下,打在我脑袋边上的草皮上。
棒子上的风撩起了我头顶的头发,把我冷汗都吓了出来。
我趁机往他脚上狠狠抽到一棒,把他打得一个不稳,啪一声滑倒在沟边。
吴波肯定是因为擦自己眼睛里的沙子,所以分了心,才被我出手袭击。
但是我既然看到他跌倒,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拼了老命翻身起来,在他还没爬起来之前,扑了过去。
全身压在他身上,用手中的棒子卡住他的喉咙,然后另外一只手抓着地上的沙子,使劲揉进他的眼睛。
经过我这变态的一通攻击,吴波躺在地上,哇哇哇大叫起来。
他边叫边骂着:“你他妈是个医生,你为什么会这么变态?我.操,你这是要废了我的眼睛吗?”
“请你不要惹怒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心理是最变态的,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发出一声警告,站起来,狠狠在他腿上跺了两脚,然后才喘了两口气,坐在旁边冷笑着盯着在地上挣扎的吴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边挣扎,边用手抠着眼睛里的沙子,看起来是难受至极。
他带着哭腔对我说:“好了,你这变态医生,我今晚算怕了你了,咱们就就收手吧,闹到这里为止,我现在眼睛看不到了,希望你一定要带我去到绿洲。”
“老实交代,你在绿洲那里是不是有几个同伙等着我,然后等我过去,好一起收拾我。”
我掏出一支烟,啪塔一声点燃。
吴波使劲揉着他的眼睛,连忙摇着头,向我保证:“没有绝对没有,如果我骗你,我就是个畜生,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难道你现在不是畜生吗?”
我现在已经占了上风,所以我不再畏惧他,这种人,必须把他逼到绝境,才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对我连讥带讽的话,吴波没再做任何反驳。
我知道他眼睛被我刚才揉进了太多的沙子,现在也无法看清楚什么东西,我如果现在转身走掉,把他留在荒漠上,那他将死路一条。
他可能已猜到会有这种结果。
所以他任由我奚落,也不敢再反驳。
而且连连点头,对我说:“你把我当成畜生,当成什么都可以,我只求求你能够把我带到绿洲去,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半途而废,我们马上就要到绿洲了,不是吗?”
“我带你去你就可以,你必须得告诉我,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其实,就像你想的那样,去那里,就是为了还一个愿。”
“为什么?”
“因为那里,住着我的母亲。”
……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舅舅把陪伴了吴波六年的一头又乱又脏的长头发给剪了下来。
完事后伸手摸着吴波亮晃晃的小光头打趣道:“波波啊,从今天开始你可是小男子汉了,你要快快长大啊,你妈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所有人都哈哈哈的哄笑了起来。
母亲笑盈盈的拿着一个刚剥好的煮鸡蛋,在六岁的吴波的面前蹲了下来。
一脸疼爱的盯着面前长得古灵精怪的她的宝贝儿子,轻轻咬了一口鸡蛋,在嘴里嚼得细细的,像以往一样吐在我的嘴里。
吴波嚼着混合着母亲甘甜唾液的鸡蛋,吃的小嘴砸吧砸吧的,以往的六年以来,他的母亲都是用这种方式喂他吃鸡蛋的。
那个风俗叫剃长毛,老家的孩子都是那样,从生下来开始头发就不用剪去,直到六岁生日那天,由自己的舅舅操刀剪,然后吃一个子母鸡生的煮鸡蛋,寓意升官发财六六大顺。
吴波小时候最喜欢吃母亲做的煮鸡蛋,家养的土鸡刚下的蛋母亲把它洗干净,放在做菜的锅里用沸水煮二十多分钟,然后舀出来放在冷水里凉着,吃饭的时候剥好了埋在吴波的碗下面。
那样的煮蛋火候刚刚好,不老不嫩,蛋肉就像女孩子的脸蛋,嫩嫩白白的。
吴波一口咬下去就多一个缺。
为了每餐能吃到母亲的煮蛋,吴波会一整天追着他母亲养的那只刚生蛋不久的黑花小母鸡跑。
追得那只鸡鸡毛落了一地,鸡尾巴都快掉光了。
他母亲从不生气,她只是乐呵呵的看着吴波,对吴波说:“儿子,妈妈养的鸡都生蛋了,你什么时候长到能给妈妈生小孙子蛋蛋哦!”
也许是母亲的潜移默化,渐渐长大的吴波自小就对蛋特别感兴趣。
小时候的他很顽皮,什么掏鸟蛋挖蛇蛋的事情经常干,因为母亲从不打骂他,就纵容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直到有一天闯祸了。
那个时候吴波已经读初二了,学校在离家十多公里的镇上,乡村中学没有宿舍,吴波没有住校。
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背着菜和米去烧饭吃,正在长身体的吴波饭量很大。
他离开母亲独自生活后,特别想念在家时母亲做的葱花荷包蛋。
母亲把油烧得烫烫的,然后敲开一个蛋倒进滚油里,不一会儿油锅里就开起了一朵里黄外白的鸡蛋花。
这个时候母亲把准备好的细葱和姜末撒在蛋花上,再煎一会儿一股奇香就会顺着吴波的毛孔游遍你的五脏六腑。
为了能够吃到荷包蛋,吴波居然想到了一个荒唐的法子。
偷抓了他们那个中学校长家养在学校的一只母鸡,那是校长买来给他老婆补身体用的。
吴波把母鸡杀了从鸡肚子里面取了几个还没下出来的蛋,自己做了一顿蛋饭。
可饭还没做好校长就领着很多人来抓他了,吴波一急之下跑进了学校后面的大山。
他在山里冻了一天一夜后被寻到人们抬了出去,然后就感冒发高烧昏迷了。
母亲在索索寒风中守着吴波醒来,他醒后母亲抹了一把留在眼角的泪痕,什么也没说。
母亲解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扣子,从贴体的地方拿出一个食品袋子递在吴波的手里。
那是一叠由零碎钞票组合起来的钱和几个葱花荷包蛋,上面还有母亲的体温,她怕荷包蛋冷了不好吃,就把它捂在最暖和的地方,走了十多里地的山路送来给吴波吃。
吴波哽咽了,母亲说:“儿子,我们虽然穷点但要有骨气,别人家的蛋再好吃那是别人家的。”
那叠零钱是母亲背柴卖草凑起来的钱,她拿来替吴波闯的祸埋单。
母亲抚摸着吴波的头:“儿子别哭了,吃了蛋,以后不要生病,穷人家的孩子病不起。”
吴波大口大口的吃着带着母亲体温的荷包蛋,从那以后他就没生过什么大病。
初恋的时候,吴波十六岁。
邻家的小翠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长到一定年龄,他们彼此喜欢,自然而然的,他们就恋爱了。
那样的恋爱,就像哥哥与妹妹之间的感情一样。
小翠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像十五的月亮,甜甜的柔柔的。
他们们从小腻在一起,但是小翠比吴波勤快。
吴波家的家务和小翠家的家务她干起来很麻利,吴波母亲很喜欢她,早把她内定为自己的未来儿媳,还把自己的拿手绝活摊鸡蛋饼教给了小翠。
母亲叫小翠用温开水把土豆淀粉调稀,然后打进几个鸡蛋搅拌均匀,用柴火把铁锅慢慢烧烫。
切一片猪肥肉在锅上抹一下,只听呲的一声腾起一缕青烟。
这个时候母亲把调好的鸡蛋粉倒进热锅里,用小勺均匀把它摊开,就像北方人做煎饼那样。
过一会锅盖揭开,用手一提就把那喷香的蛋饼给提了起来,一块蛋饼一撕为二,扔一半给吴波,一半递给小翠。
吴波狼吞虎咽的咬了几口,烫得自己嗷嗷直叫。
他那吃相逗得她们忍不住狂笑,小翠羞羞的捂嘴笑了笑,轻咬了一口软软韧韧的蛋饼,很淑女的慢慢嚼着,母亲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孩子,作为女人要学会嚼蛋,波波小时候我缺奶水,我就是嚼着鸡蛋一口一口把他喂大的。”
夕阳映着锅灶边那两个女人的脸,那刻吴波觉得自己好幸福。
小翠的孩子满月的时候,吴波踏上去上大学的路,临行时小翠背着她的孩子来给吴波送行。
因为吴波初中毕业考取高中,三年后又考取大学,待字闺中的小翠终于等不了他了,小翠嫁给了同村的一位玩伴,那个男人为人也好对她不错,这样吴波和吴波的母亲也感到心安了。
小翠帮母亲忙着做一顿丰盛的晚宴,有焖火腿,有回锅腊肉,有煸肥肠还有炒香肠,猪身上的全部器官都摆在桌子上了,可是谁也没有胃口,吴波和吴波曾经的女朋友尴尬对视,张了张嘴想说几句离别话,但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时看见母亲还在灶台上忙活,吴波说妈过来吃饭了别忙了,母亲说还有最后一个菜这个菜今晚是必不可少的。
母亲用洋瓷盆装着一盆浓浓的红糖水端了上桌,糖水里浮着几个糖水鸡蛋,暗红的糖水已经浸进鸡蛋里去了,把鸡蛋都变成了淡红色,母亲拿过两只碗,为吴波和小翠一人盛了一碗糖水蛋,先递给小翠:“闺女,女人要多喝糖水,补血。”
小翠泪眼汪汪:“阿婶,对不起,我等不了波波……”
母亲伸手拦住了她的话,泪花闪闪,却笑:“没关系,你无论嫁给谁永远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