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来电话的人总不愿先开口?三秒的时间已足够耐心……又想多了,不到一秒,对方就说话了,果然是阿香:
“喂——打了好几次电话……你去哪了嘛?”
这语气令我心里很不舒服,只因雪红在,不好发火,耐着性子,采取了冷淡对话的方式:
“哦——大概忘了几天来你关机的聪明举措吧?这边天天是十几次拨打都联系不上……若不是你父母要报警,我才不好意思麻烦你的好友江雪红帮忙呐……”说到这里,我望了望床上的雪红,她正侧耳听着,眼鼓鼓地望着我;我向她瞪眼伸舌头,眼睛眨了几下再闭上——她明白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机没电了——急着赶路,所以……”
“好了,该怎么联系那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哪天回来办理离婚手续——其他都无意义了!”
“顺利的话,四号就可以到家……”
“那好,多给你两天时间,咱们六号就去办手续好吗?”
“唉……回来再商量嘛……”
“没商量——忘了走之前咱们的约定吗?忘了半个月来我苦口婆心的劝导吗?忘了你走之日就是我们分手之时的最终协议吗?这不是梦,是现实!不是小孩过家家…这是痛心疾首而又无奈的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嗨…好多事我也说不清,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不清就不说,没人强迫你——兰桂香,你我缘分已尽,到此为止——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我果断挂了电话后再拿起话筒,听到盲音才又把话筒的一侧轻轻放回了机座,另一侧则空着——我是再也不想接听她的电话了;她那边有的是朋友,有干不完的事……我俩的关系将彻底结束——等办完手续,处理好善后事宜,把阿猎接回来,我就可告别这个家了。
遗憾啊——这就是命——命中注定!
想到要离开这个有着特殊感情的家,心里难免酸楚,几分惆怅——我怔怔地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慢慢转动着椅子,扫视着房里的一切,猜想此时阿香的心情——要说不想那是假,刻在脑子里的事是赶不走的,除非真的是进了水。
听音响里正放着肖邦的《忧伤》,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忧伤?特别是当视线停留在床上的睡美人脸上时,脑子里的那些杂乱事全然不知了去向……
想起以前与朋友们议论的“失恋后医治痛苦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以真爱抚慰——让美好的、更加甜蜜的爱来滋润干涸的心田,温暖冻僵的躯体……”对,就是这个理,就是这位精神爱妻起的作用,否则我肯定是会因阿香的离去而痛苦好久——
——是啊,有兄弟不赞同的理由就是说“美好的爱?更加甜蜜的爱?不是说来就来,此类高级别的爱是讲缘分的,烧香拜佛也难得哦……”嘿嘿,我这位高级别的爱的确是有缘有分的哟,并没有烧香拜佛是上天恩赐的呐——
不管别人怎么说,事实如此——我不得不承认,这几天若不是雪红的安慰、帮助和真情温心的话,早被阿香绝情的行为搞得精神错乱、茶饭不思了……
是雪红,眼前的这位睡美人,可爱的精神娇妻——是她让我能清醒、冷静、理智地分析和处理这让人棘手的情感问题。虽然对这些问题解决的方法和措施我都心知肚明,可每当最后决断时,总是有牵肠挂肚、忧伤怜悯之感……但这一过程是必须的、值得的,这种集中时段的精神折磨会让你在痛心疾首,刻骨铭心而又无奈的悔痛中得以新生,换来明天无怨无悔、轻松面对现实挑战的健康状态——
——的确,与前妻于秀秀的分手就是在决断后又用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时间期待、盼望她的回心转意……是时间和事实让我在绝望中坚定起来,才可能平静地面对后事的处理,当时连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都为我们相互祝词的友好离别的场面感到惋惜,认为我们还有转机,不必分手……而我却果断拒绝了秀秀再吃一顿分手饭的请求,从此再也不想见她了——虽然儿子偶尔还回来看我,虽然不可能在脑子里完全清除她的记忆,但却真的陌生了——每每想起,感觉真是一场梦……认清了这段感情,再也不留念,惋惜的只是事业——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让你折腾呢?即使能折腾,最佳时段、大好时光、美好感觉和激情、难能可贵的友情及同仁们的希望与寄托就再也一去不复返了——还能干啥呢?还有意义吗?几度站在阳台上,仰天长叹:新生何在?
而此时,看着已进入梦乡的雪红,想到刚才对阿香冷淡的回话,意识到自己将很快进入新的生活——
不用问苍天,新生在明天;我已破茧而出,五十知天命——没有那么复杂,这天命就是让你轻松愉快地顺势而为。
我轻轻靠近床边,坐到了沙发的尽头,望着她那芙蓉花似的脸庞,均匀而恬静的呼吸,一丝甜甜的水果糖香味飘进我的鼻息,耳边响起悠悠的钢琴曲《罗密欧与朱丽叶》,我的心徜徉在爱的殿堂,多么希望时间能停留,让我沉浸在这美好的享受中……
这不是梦,只希望更长久——我很清楚,阿香已不再是我爱的人,雪红也有她和谐的家庭,她不属于我,对她我只有欣赏的福,没有品尝的份,更无牵手的缘。那我的未来又是什么呢?仁慈的上帝啊,能赐予我这样如意的伴侣吗?她的眉眼真好看,她闭着眼睛也是这样的美——她的美目下还有着美好的心灵——哟,她这迷人的窗户怎么敞开啦?看她慢慢睁开了眼睛,不是惺忪的,而是明亮的、充满柔情的眼睛……哦,原来她没有睡着。
雪红深情地望着我,给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用理解、夹杂着几分惋惜的口吻问道:“你们真的决定分手了吗?就没一点和好的余地了吗?是一时的气话吧?”
看来刚才的电话内容雪红都听到了,对她的疑问,我不想回答,简直是多余。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静静地看着她,猜想着她的话意。
“不想回答?明白了……唉,惋惜啊,香香她当初是那样地服你,我们几位好朋友再怎么反对都无用……”
“是啊,‘整整大她一个年轮,还有娃儿;挣钱不多,个子不高,长得很一般——真是鲜花插在……‘嘿,这些话不都是小香的闺蜜、那正准备往牛粪上插的另一朵鲜花当时说的吗?”
“哎呀,有你这么记仇的吗?当时我是不了解你才……”
“不,可爱的精神,你了解的,这是客观实际,只是不了解我的内在而已——又有多少女子看重内在呢?外表既然都看不上,哪里还有接触的可能?门都进不了,还怎么能看到里面的精彩?更何况……”
“不,你真是好男人,少有的男子汉!香香的确眼光独到。”雪红眼里透着真诚,她那样子,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我:“她是真爱你,只是你们的内心深处有各自的生活理念,价值观不同,有着相异的人生目标——实际上你们是两个内心世界都很强大的人,一个外向,一个内含,最终都不让步……唉,若不是刚才亲耳听到你的对话,我是不相信你俩真会分手的……”
“哼——信不信没关系,事实说明问题……”
“怎么说没关系?现在信了,我就会把握良机,变被动为主动——没有良心的谴责,没了对好友不忠的心里负担?我要放开爱的权力,精神夫妻怎能与实实在在的爱妻相比呢?”
“哦哟,我的精神——不要吓唬我啊!你倒是放宽了心,可我胆小,怕被朱鹏揍成熊猫,也怕被人说闲话——你良心有了安慰,我可不得安宁哟……”
“哼,保守——口口声声怕成熊猫,借口!谁揍你?朱鹏他敢吗?倒是需要你手下留情,不揍他成熊猫就算给我面子呐。”
“错,我从不欺负无辜——别说是人,就说今晚的狗吧,獒獒那么凶猛,面对危险,我也下不了手——獒獒是朋友,它对我们也只凶凶装样罢了,并不真下口,否则我与和尚包括土匪都早被咬伤了——我也是,真要下死手,抱住它头的时候,左虚右实,借它的力反向一扭,它的脖子就危险了……”
说话间,见雪红动了动被子,知道她是想伸出手来——不行,这白嫩细腻的玉手一出来,那我还能清醒说道吗?我探身向前,双肘轻轻压住了被盖,右手按着她颈部的被子,左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可爱的精神,我虽分手,你家依旧;心心相印,精神永久!”
“那,那你们就不能再沟通沟通吗?香香她……”
“沟通?还要沟通到何时呢?十几年了,直到27号的凌晨3点我们都还在沟通——早已是清肠寡肚了!告诉你:从我对她的爱称由香儿转为香香再换成小香、最后是阿香……这称呼的自然变更足以说明感情的淡化;从向她讲我的长篇小说《走进单亲家》的构思、细节到后来只字不提;从蜜月似地爱到长时间不想沾边……唉,是肠肠肚肚、心肝脑花都沟通完了,只剩下皮,还要我咋沟通呢?我的精神,再沟通就真成神经病了!你是我的知音,不要再说这些磨嘴皮子的讨厌术语了行吗?真搞不懂,为啥我总要苦口婆心与人沟通而别人却不管不顾地到头来只装模作样告知一声‘对不起’——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行,知道,我绝不会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好吗?”雪红歉意地望着我,仍然试图说阿香的好话,这样的密友真还尽情义;“我知道你《走进单亲家》里的女主人翁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班主任老师……十几位单亲家长中有一位貌似我这样的母亲对吧?”
“嗬,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我没对你讲过呀——”
“没什么可惊讶的——不是说你,这都是香香给我讲的——委屈别人了吧?别以为不善言辞的人就没往心里去……”
我不由地停住了左手的抚摸,慢慢收回来撑住了下颚;雪红的话使我感到些许的不安,这的确是对阿香的错怪……
“是的,香香给我讲这些时也承认对你写书不感兴趣,是我很感兴趣才要求她多讲的——你想,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不仅能听你讲,还能记下来,这之中不全是感情吗?相比之下,我就一半一半了,一半是我喜欢文学,一半是我佩服你……唉,其实还有很多事你是不知道的,香香她真的为你改变了许多许多……”
“也许吧,也许这正是自然规律的公平之处——我却也为此付出了许许多多,可都是自愿的,谁也没要求谁——结果还是别扭、苦恼,还是那句话:半路夫妻又投错了缘,本不是一路人,明智的话就平心静气地分手——反正她是信佛之人,会有很好归宿的;我建议她信佛就要正信,别浪费光阴只是烧香拜佛——那是迷信,不是正信的佛教所推崇的三宝教义。”
“我还真佩服香香的诚心,我们相识都快二十年了,她一直是忠实的佛教信徒呐,每周一次去文殊院敬香拜佛,很虔诚!”
“虔诚是虔诚,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与她相识以来,我就是第一年的大年初一清晨陪她去过一次文殊院,可谓是香客挤满寺庙,真正的乌烟瘴气,严重的空气污染……我不信佛,我信的是爱情——我在一旁等着她,看她虔诚地跪拜许愿什么的,我也没问她什么;心想:信仰自由,谁也不勉强谁,反正我从此再也不想进寺庙的了……”
“我不信佛,但也看了一些佛教的书,想跟着香香信佛,可就是信不进去。行善修心是好,但并非仅信佛人才有的,而是人的本性,做人必须的。我看身边好多信佛的人还不如我呐……”
“不是信佛的人不如你,是大多信佛的人都没有真正明白正信的佛教是什么;我有一位广汉的武友,他是佛家皈依弟子,他带我去见过大法师——由于时间关系,虽没能深谈,但记得当时对烧香拜佛这个问题大师的讲道使我受益匪浅……本来我一直是很尊重小香的信仰,从不非议,但看她的一系列表现及所作所为,我不得不说她了,在她这次固执地出行之前,我不客气地说她是假信佛者,表面烧香拜佛,实则出庙无信;说她只是自我安慰的香客…她还委屈地说我不该因她而指责……”
“她是心诚,实际上大多数信佛者都心诚——你说对了,都因愿信而不愿学,所以始终都在儒释道三教混杂的观念中过着信仰的生活,难免不误解佛教的真正信仰。香香也许慢慢会有深悟的,修行本身也是一辈子的事,何必苛求呢?”
“不是苛求,而是不可奉陪;不佩服,不感兴趣……我只看结果,等待和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委屈自己一辈子——不过,若是等候你这样可爱的精神娇妻一辈子还行,因为你是坦荡的、阳光的、积极的,是看得到希望、有盼头的……别动——你一动我就把持不住了,乖,保住你的精神原则好吗?”
雪红又想伸出手来,但却被我及时按住了;怎么可能让她“自由”呢?要知道我可是早有防备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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