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加紧挣钱好好练，两年后搞一个高档健身房啊——这是圆我老婆的梦嘞！”听刘景浩这一说，我有点在意了，看着他抓起杠铃来练习第三组曲拉时——我是表面平淡内心惊叹，竟在一旁机械地数了12次后说了声“好！”

　　刘景浩边走边吐着气，靠近我神秘地道：“嗨，肖教，我老婆的表妹——冷艳玉，你的忠实弟子——她知道你收下了《小鲤鱼跳龙门》邮集后可高兴哦，叫我跟你好好学，说等我搞起了健身房，她也来帮我，一起圆梦……”说着他又开始了第四组动作练习——

　　我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帮他数着数，完了后即叹道：“唉，想法不错，精神可嘉，有梦当然好——但搞健身房是赚不了钱的哟——这可是爱家……”

　　“嘿、肖教——赚钱还叫圆梦吗？旅游世界赚钱吗？不、花钱！骑游、登山挣钱吗？不、烧钱！我挣钱就为圆梦，健身房搞好了保本还是没问题的吧？我今生还想……”

　　“好、好啊！”我不由地打断了他的话，扶着他的肩，让他在组合器械前坐下：“划船曲拉——四组，开始！”我帮他固定好了坐姿角度，看他静下心来准确地完成了第一组动作，我这才暗暗地舒了口气——

　　其实我心里不平静，很激动，他说得多轻巧：“三百万搞健身房…为老婆的事业圆梦…圆梦是为了人生的快乐，不赚钱”等等这些想法让我在心里为他叫好，又让我为自己的“后院起火”而伤感……

　　是啊，我在他这样年龄的时候就是这般的“干劲冲天”，任何事都感觉不到难——只要有决心、有计划方案，启动资金可以想法筹集……剩下的就是踏踏实实地干和等待丰收了——然而可怕的一把火，没料到的“后院起火”烧尽了一切，化为灰烬的不仅仅是事物，还有光阴和意志……

　　我想，刘景浩要搞的话，我可以当“消防员”替他筑起一道防火墙！······不、跟本不能想，想就没个完；我之所以让他接着按计划练组数，就是不能再听他说创业、圆梦之类的事，否则我恐怕立马就让他停下来，到我工作室去喝茶、抽烟，商谈详细的创业计划了——我本是个事业狂，听不得这些的。

　　看刘景浩练完了四组划船曲拉，该换下一部位肱二头肌了，我松了口气——他三百万搞健身房的火头子也因没人浇油而灭了；明火倒是灭了，可阴火又燃了起来……

　　“肖教，我能不能习武，练武术散打？”在几分钟的换项目休息时间，刘景浩竟突然这样发问。我奇怪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想如何作答，他又接着道；“刚才张大哥‘夜擒蟊贼’的事，再次激发了我多年习武的愿望……”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心里很是纳闷：这个刘景浩咋又想一出是一出？还什么“激发了多年的习武愿望”呐？他80斤打飘飘的身骨架问题还在设法解决，就又想打“蟊贼”了……

　　这时，张艳芝换好了运动服来到刘景浩身旁，我看了一眼可爱的艳芝姑娘，她笑眯眯的样子倒给了我一点宽心；我注视着刘景浩的眼睛，看他还真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我道：“这么说你习武的想法还不是……”

　　“不是不是真不是，初中时我姐被人杀害时我就有这想法了——只是后来忙于赚钱，加上体弱多病……”刘景浩打断了我的话急于解释，我也不得不打断他的话结束这不太现实的话题：“这一说你是想习武报仇咯？”

　　“对，肖教高人，一眼就看出我习武为报仇！为姐报仇！”

　　“报仇用不着习武，有公安——现今是讲法制的社会，什么样的报仇方法都不如讲法……”

　　“嗨呀肖教，说是说，做是做——当官的污啊……”

　　“哎——艳芝啊艳芝，你看他这‘一把骨’还想习武哟！”我把话题扯开，故意引起张艳芝的注意，“能不能等你这‘一把白骨’长点肉、成‘一把肉骨’后再想其他呢？

　　“是啊，总不能用‘棒子骨’敲人嘛？”张艳芝接嘴倒满有一套，但她不清楚刘景浩的心意，接嘴后又想到自己的事，转而兴奋地道：“真的，肖教，我也想学武，对我的野外工作有帮助呐——你不是说‘女子防身术’实用吗？”说到了兴头上，她冲着刘景浩摆开了格斗式，大喝一声：“哈——‘白骨’小子你还不给姑奶奶跪下！”

　　我看张艳芝桩子不稳，顺势把她的右手反向一带，螺旋形地绕了一圈后站定：“快去跟她们跳几分钟，张大哥要做深蹲了，你们还是一起交替着练啊——”

　　张艳芝笑眯眯地答应着去了，刘景浩视若无人，丝毫没受她的影响，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悲愤中；看他脸色煞白，目光发直，面无表情，语气沉重地一字一句道：“广汉——刘景蓉——认识吧肖教？”

　　“刘景蓉？嗨——我的武术弟子，广汉武术队女队的尖子啊……你——难道是？”

　　“我姐——刘景蓉是我姐呀肖教——”

　　“噢——刘景浩——刘景蓉……”我一拍脑门；“嗨，我应该想到啊！亲姐弟呐……哎，她现在咋样？”

　　“死了——保保节你知道吧？11年前的保保节那天，三歹徒当众侮辱一姑娘，我姐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却被……被三歹徒当街杀死……报仇！我要报仇！”

　　这时的刘景浩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有点恐怖，还练啥子呢？练下去效果也不会好的；我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其实我心里比他还难受，刘景蓉虽是他亲姐姐，但案情的发生已经过去11年，确实失去亲人之痛、痛不欲生，但毕竟人死不能复活，这他是再清楚不过——此时他说起习武报仇就脸露杀气，实属引发了心中的旧恨……

　　刘景蓉罹难的噩耗我则是刚刚听到，她是我在广汉当知青时组建市武术队选拔的队员，还在省武术比赛中拿过奖……此时突然听到刘景浩说起她遇害的消息，这脑筋一下就凝固了，满脑子都是以前给他们训练和带他们参加比赛的事。那时的刘景蓉11岁，功夫拔尖，我还指定她为队长……

　　唉，若不是要为老张和小张保护动作、给芸芸扳腿的话，我都把刘景浩带到工作室去问个明白了——现在我只能边给二张辅助动作，边向刘景浩详细询问她姐姐遇害的经过……心情不好，我让他休息不练了，他却坚持非要练，说练肱二头肌轻松，练了心情反而会好些——不过看他也是，说着说着、练着练着，眼睛里的仇恨之光就渐渐消失了，说起他姐的事也平静多了……

　　“广汉保保节”是四川省广汉市雒城的汉族传统节日。起源于汉族民间的游百病与拉(拜)保保习俗。正月十六游百病，清代即已成俗，有“正月十六游百病，游了百病不生病”之说——刘景浩说的是他15岁那年的保保节，在中午1点左右发生的事，也就是1995年的正月十六……

　　这天，城里城外，十里八乡的男女老少们赶到了雒城，到城内的一般是要上城墙去游览，并在文庙万仞宫墙附近的古柏林中折一小枝柏桠，插在头上或帽檐边，取“柏”字的谐音，喻“百事顺遂”、“百病不生”、“白头偕老”、“富贵白头”等以为吉祥。同时，也有携带幼婴于大柏树下拉保保(干爹)的；这表达了人们辟邪除灾、迎祥纳福，对美好生活的祈求——

　　刘景蓉那年已是武术队的助理教练了，说那天上午10点武术队在体育场的灯光球场举行了一场表演，结束后姐弟两就赶去看拉保保的热闹……

　　古柏树前挤满了人，不少抱婴儿的年轻夫妇两眼滴溜溜的四下里张望，收寻着穿金戴银、衣着阔气的“贵人”们，看好之后就动手拉……

　　成功的不多，因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无意给谁家的婴儿当什么保保，若愿意的，就被约到一边去交吉祥物，并留下联系方式以便定期约见——

　　凡被拉者而不情愿的，又推不过对方的热情，于是就开跑……这边抱孩子的就穷追不舍，真还好笑、好看——只见东一团，西一群，这边刚跑那边又开始追了起来；看得人们是嘻嘻哈哈好不欢乐，有的婴儿不知道大人们在干啥，直吓得哇哇哇的哭……

　　刘景浩说他们正看得开心，忽见前方又追赶起来，但追人的是四个年轻小伙子，逃的却是一位18岁左右的漂亮妞——很快姑娘就被追上，四青年团团围住她调戏……周围人群是敢怒不敢言，刘景蓉却一下冲了上去，愤怒地推了开四青年，救出那姑娘，姐弟两护着姑娘就快步离开……

　　四青年中长着一脸横肉的矮胖小子突然蹿上拦腰抱住了刘景蓉，另三人跟着围上；刘景蓉是下踩脚、中后双肘击腰肋、左后掩肘转身、右膝击对方下颚……四动一气呵成；刘景浩说当时就看到那矮胖鼻血流出，但眨眼功夫他姐就被三人抱住，那矮胖抽出匕首来冲他姐腹部就是一阵乱刺……他顿时就傻眼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见姐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凶手已不见了踪影——

　　刘景浩说一切发生太突然，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当时大脑是一片空白，扑在刘景蓉身上恸哭，用手去按姐姐咕咕冒血的腹部……只听得围观人群中有人报警、有人报急求中心、还有人愤怒地惊呼：“嗨呀，是胡二得嘛——那矮胖子是胡二！黑心烂肺的，是烟草局胡局长的二公子……”

　　刘景浩说结果她姐送进医院后因流血过多，抢救无效而身亡；公安局的回答是：因当天现场混乱，外来流动人员太多，突发事件时间短，凶手作案证据难收集——关于刘景浩回忆的当时情况有人说认出凶手是“胡局长的胡二公子”一说，因无证据故不成立——经过调查走访，没有人能站出来指认凶手；公安人员下来也暗访了胡二当天的行踪，说是一直在朋友家打麻将，已经打了两天两夜……二桌麻将，牌友共九人，并挨个问了话，情况属实……

　　“冤啊冤！狠啊狠！”刘景浩说从那年起他就辍学了，到了锦城打拼、闯荡——他说他活着的目的一是挣钱，二是报仇！他认定胡二公子是杀害姐姐的凶手，事后没人敢指认凶手是因为怕报复；现在想来胡二与牌友在一起也许是真，但很可能当天上午是出来吃了饭顺便看看热闹，却见别人姑娘漂亮而起了歹心……

　　刘景浩说他是一直没有甘心，做邮票生意发财后，三年前还回广汉暗访此事：精心策划后，准备好了袖珍录音器，找朋友把胡二约出来吃了顿饭——

　　胡二当然没有认出是他是谁咯，只听朋友介绍是在锦城做生意的哥们……刘景浩还找了两个三陪女一起把他灌醉，之后试探性地问起了那年保保节的事，没想他口封还紧，挺警惕的，垮下脸来反问他是啥意思——刘景浩早有思想准备，赔笑说只是好奇，因当年传胡二公子这事挺玄乎的……

　　胡二醉醺醺地也没再怀疑，说：“人命关天的事，哪敢乱来？不过当天晚上公安还真找到我们朋友家的麻将馆来，我们还以为是抓赌来了，过年过节的，玩点小麻将有啥不得了的嘛？不该有事啊——公安当时问了我们这两天在干啥，我们说准备玩个三天三夜、血战到底……看公安也没当回事，后来问了我们几个脸怎么肿了，我们说是下午5点的时候，到饭馆吃饭，为争座位打了一架……”

　　刘景浩说：“胡二身边肯定有智商高的人，连鼻梁挨了我姐一膝盖的破绽都防到了……”说实话，刘景浩的怀疑是对的，就从当时有人惊呼“……是胡二得嘛——那矮胖子是胡二……胡局长的二公子”的这一自然而真实的反应来看，加上胡二说“为争座位打了一架……”的巧合，凶手定是胡二！太严谨了反而有假——但无证据，无法……这次凶案是案发简单，取证复杂；要想严惩凶手不易，刘景蓉死得冤啊！

　　听刘景浩断断续续地讲完这积压在心中11年的深仇大恨，连在一处深蹲、卧推、扳腿的二张和航芸芸都同情地悄无声息，偶尔也问问细节……

　　我心里难过，更理解刘景浩此时的心情，我想这事只有以后找机会慢慢开导他，既然已经成了多年明明白白的冤案，可不是恨和急就能解决得了的。事情由习武报仇说起，我特地告诉他说：“小刘，别想那么多，11年都过来了，要想就多想想你漂亮的好老婆哈——”

　　这一说，还真把刘锦浩带回了现实，他笑了；我又说：“关于习武报仇什么的，怎样都得等你练好了身体，彻底根除了肠胃病，长上100斤再说哈——”

　　他连连点头，张艳芝笑眯眯地道：“就是，等你练成了‘一把肉骨’后，我们一起拜肖教为武师，成为师兄妹——谁敢欺负我们，打他个屁滚尿流啊！”

　　“习武可以，也强身健体嘛——但打架和报什么仇是不行的啊——没有武德那能习武？打架违法，报仇有公检法……艳芝，看来你这思想也是不适合习武的，小刘好好修炼修炼心境也许还行……”我故意这样说。

　　老张接了一句：“是啊，练武最讲究的就是武德，否则搞不好糊里糊涂就犯法了……我前天晚上要是把那蟊贼扔下楼摔死了，可能就犯防卫不当的法，那也是要判刑的嘞！”

　　刚把航芸芸的腿放下，她就接嘴说：“可恶，现在有些人太坏，真是欠揍——”是谁又惹急了秀雅的航芸芸呢？

　　刘锦浩似自语地：“只要能给我姐报仇，管他正当不正当哦！”我看这刘景浩的事情既多又棘手，就像他的肠胃病一样，不下功夫找到良方并具备十分的耐心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小刘啊，我发现你年龄不大，事情还老多哦——”我想先把刘锦浩的思绪引开再说；“先是你老婆，后是你姐，还有没有啥藏着掖着的大事哦？”

　　刘景浩神秘地看着我，眼睛里倒是没有了怨恨：“有，真还有——时候一到，我自然会‘禀告’的。”

　　看着他这一副认真的样子，我真是服了：“嗯，佩服哟；深，深沉——不愧是小老邮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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