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问,您、您想喝点什么?”女乘务推着餐车来到长马尾旁边,战战兢兢地询问。
长马尾阴冷的目光在手推车上逡巡,而后选中了一只宽**阔口的黑加仑汁。拒绝了女乘务帮他倒,拿起它摇了摇,毫无预兆地,对着尖嘴猴儿精甩了过去。
“啊!”女乘务吓得捂住头蹲下身。
黑色汁液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溅落在座位上,**子笔直地砸中尖嘴猴儿精的头顶。他猝不及防“嗷”地尖叫了一声,他的头过于坚硬,把**子砸成了四分五裂状,玻璃渣和黑色果汁流了一脑门,他一只手捂住脑门,一边手忙脚乱地抖着身上擦拭,指缝间渗出一道鲜红的血液,仔细一摸,额头被玻璃扎开了一个不太深的口子。
“我@¥%你*&#……!”尖嘴猴儿精破口大骂,当即就想起身,他忘了手脚还被牢牢锁着,刚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回去了。他右边负责看管他的押运兵用*按下他:“老实点!”
“你没看到他在闹事吗?”尖嘴猴儿精愤怒道,“你不管管吗?”
“坐好,坐好!”押运兵用*狠命地砸他。
长马尾在后面阴笑着说:“看来不是你了。”
尖嘴猴儿精脸色一变,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长马尾是说许光不会有他这么逊色。他指了指长马尾,连同他后面的威风和络腮胡子,呼出了几口怒气:“你给我等着。”他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心有不甘,在旁边士兵的注目下,也没敢再闹大,另一只手紧紧抓在扶手上,青筋暴露。
邱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风波停息,后面几排的气氛诡异般安静。他直觉尖嘴猴儿精和刀疤颈、长马尾的过节不是刚刚做下的,而是由来已久,至少是彼此有所了解。
他看到前排那名优雅书生模样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压缩饼干,他没有在吃,而是全部心思都放在后排的争执上,似乎听得有些入迷,已然忘了手上拿着饼干。全神贯注的模样刚好被邱予撞见,看到邱予过来,很自然地转化成了一抹笑意,笑容非常得体。
另一边,那个戴兜帽的人仍然在睡着没有醒。
邱予回到座位上时,碰巧看到女乘务把纸杯递给络腮胡子,络腮胡子的咸猪手趁机在女乘务的手背上摸了一把。女乘务吓了一跳,刚想出声,络腮胡子迅速收回了手。
女乘务心知这种程度连骚扰都算不上,押运兵也不会管的,能忍就忍了。她匆匆推着餐车离开,邱予给她让了个道,看到她睫毛颤动,眼眶发红。
这已经是邱予第二次看到他伸出色魔之手了,这种行为真是白糟践了他那身人模狗样的装扮。他只有期望飞机尽快落地,和这些人分道扬镳,女乘务才会安全。
他不想多管闲事。多余的动作,只会让他自乱阵脚,假身份败露。他只想顺顺利利地完成谢义交代的事情,把人救出来,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跟他无关。
邱予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事实却是另外一个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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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击穿云层,在高达一万两千米的高空划过天际。
雾霭蒙蒙中,急雨欲来。隔着窗户,能感受到外面湿漉漉的空气,似乎是到了海洋上空。任外界环境如何变化,机舱内恒温指数始终显示在二十六度,闷得人提不起精神。之前还争锋相对、各怀心事的人,都早就偃旗息鼓。从女乘务到犯人,再到持枪的押运兵们,此起彼伏发着鼾声和磨牙声,间或从齿缝间逸出几句梦呓。
邱予在飞机平稳的晃动中意识渐沉。
他不是一个嗜睡的人,这种时候,更是难以入眠,只是这两天的连续高压,让他的身体各处机能纷纷喧嚷着罢工,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短暂的停歇。接下来,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半睡半醒间,时间飞逝。云气游移,星辉更迭,窗外天空由黑转蓝,黑夜已过,凌晨将至。
头顶上点子滚动屏上显示,飞行速度正从恒定的900公里/小时逐步减小,高度也随之降低,接近了一万米。往窗户外面看,能看到押运机的后襟翼*控着放下,这是在增加降落阻力,为即将到来的降落做准备。
熟睡中的犯人同时在这变化中醒过来。后夜的天空还没有放明,因为降了一个高度,云层逐渐散开,地面上的景象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向下俯瞰,是蔚蓝幽深的无边海洋。
和远去的微弱灯火不同,下方一点光都没有。
所有人都做着同一件事,满怀敬畏之心地望着海天之际。他们并不向往他们即将被带去的地方,但他们都期盼着平安降落地面。
机舱内的灯都跟着明媚了不少。
邱予还在歪着头睡觉,嘈嘈杂杂的噪音,在他耳边成了一首绵软无力的催眠曲。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觉了,不用熬着夜复习准备应付第二天课堂老师提问,不用在夜深人静冒着被门卫发现的风险琢磨他的神秘异能天赋,不用担心半夜被室友毛小兆从被窝里拎起来做他的预知系练习对象。
万米高空仿佛成了一所安全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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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予是被一阵猛烈的震荡惊醒的。
他睁开眼的瞬间,完全是懵的——不只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更多的是被震晕的,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巨怒,把他的意识冲散了一会儿。等到意识重新回窍后,周围的大吼声、呐喊声,才一声一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却被刚刚的那一个震动把所有人的话都击散了。
语言、情绪、动作……简化成了最纯粹的单字一个个地被他接收到。他来不及去辨明那都是些什么含义,整个人只剩下了单纯的视觉和听觉。有人在抱头,有人在痛哭,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死命地拽动手腕上的锁。
人生百态以一个猝不及防的极致方式呈现在了眼前。
邱予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拿行李架上的书包——里面有他的三支精神力恢复剂!他必须先把恢复剂拿在手里。结果他刚一起身,机身传来比刚刚更猛烈的震荡,这一下头皮溃散,血液甩向四肢末端,震得人脸都白了。
邱予因为站立不稳,滑倒在地上,头撞到座位扶手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又要返上来了。他伸手胡乱扶着站起来,余光瞥见窗外近处冉冉升起了一阵浓烟,远处一个发光的星点闪烁着从视野里滑过。
那是一架小型战机,黑亮的外壳映射着锋利的杀机。
有人袭击飞机?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仓促间回头扫视。
其他人比他好不了多少。无论是犯人,还是押运士兵,他们混迹社会的经验比邱予多了不知多少倍,但在空中飞机上遇袭的经验却是一样的,甚至还不似邱予这样镇定。
惊恐和紧迫写在了脸上,有人死命抱着扶手,誓要和飞机共存亡,有人和身边的押运兵扒在一处,有人哆哆嗦嗦地咬破了手指在裤腿上写着什么。
过道震得“咚咚”响,几名押运兵先后涌到了机长室,不知道是在交涉着什么,关着门半天没动静。
这一幕幕非常滑稽,只是邱予却笑不出来。
刀疤颈对着前面大吼道:“开火啊!被打了还不开火?!你们在等什么?解释号是武装空运机,不是装备武器了吗?开火啊!”他一把抓住旁边正要冲去机长室的押运兵,大吼,“回击啊!”
士兵用力甩开他:“没装,一颗炮弹都没装,你们好自为之吧!”争分夺秒下,他的言辞比平时还要冷厉上几分。
刀疤颈一愣,邱予也是一愣。两人猝不及防视线碰到一处,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一抹惊异和思虑。
所有人都在试图抓牢,预感下一秒飞机就要坠毁了,这其实只是心理错觉,押运机这时还相当平稳地在万米高空飞行着。长马尾想起什么,伸出脚去前排的座位下面,却发现空空如也:“救生衣呢?不是放在座位底下的吗?为什么没有救生衣?”
邱予脑海里忽然闪过起飞前那名士兵说的话:“做事愚蠢,做人也愚蠢,跳腾不了多久了。”他的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念头。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就太可怕了。
正这时,飞机“咣”地一下,又再次中弹。这次不同于前一次,这声响动不再是发自灵魂般遥远,而是近在咫尺的巨响。中了这一击后,机身整个开始了倾斜,机尾朝下,机头朝上,飞机上的人都在朝后仰,从头顶反光镜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脸,和机尾破裂处的浓烟和火光。
正在前面过道处的女乘务一个没抓住,松开手推车,在地上拖着向下坠去。手推车以惊人的速度滑过邱予耳边,向着机尾呼啸而去。邱予下意识地探出手,牢牢抓住了紧随其后的女乘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