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运机上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发慌。
一号看守场所在的南海群岛,靠近淮南省边界,青罗山机场同样在淮南省的南部,离第四军的营地很近,背靠着的青罗山也是个易守难攻的险峻,时常有野兽和山贼出没。
“解释号A1046”在抵达青罗山机场后,要将转狱的犯人们分配给去往不同监牢的其他押运机,这之后会在机场停留一段时间,等待接收淮南省城卫局送来今天去往一号看守场的新人,而后再返回看守场。
这之间有一大段时间是空白的,押运兵们可以自由活动,一般都会等在机场内。
邱予借口去买点东西,甩开了押运兵们,进了卫生间。他飞速脱下押运兵的制服,露出里面朴实无华的一身单衣,戴上兜帽,遮住脸不被监控拍到,然后把那套押运兵的衣服,藏进了装清洁用具的储藏柜下面。
低调不引人注目地走出卫生间,他这时才觉得有些目眩神迷。
虽然是凌晨三点,但视野里亮如白昼。
跑道上无数的地灯交织成一条条的光带,许多巨鸟一样的庞然大物伫立在远处。对比之下,背后的登机楼就像个光源,散发着热量,时不时有成批的人从登机通道走下来,登上飞机。
他所在的位置是青罗山机场的停机场,和登机楼是分开的。宽广开阔,站在原地让人自觉渺小。
青罗山机场是南方重要的国际交通枢纽,许许多多的航班都在这里中转。
停机场被分成了数个区,有国内区、国际区,有军政专用区,还有供私人飞机起落的公共租赁区。像解释号这样的押运机有自己单独的停机处和起飞跑道,和普通人群的客机停机坪是分开的。一些固定在这个时间出差的乘客,经常能撞见武装押运犯人登机的场面。
邱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处于极度的不安,越是接近四点,越是紧张。昨天和祝飞艳训练了一个下午,身体各处比昨天还要更加酸疼,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太紧张了。
该怎么办呢?
邱予其实还没有好好问过自己,好像是无知无觉地被人推到了现在这个两难的处境。洪冠让他截杀冯培,可他真要杀人吗?他能做到吗?
他想象着武侠小说里那些一剑封喉的情节,他只怕到时候会找不准喉咙的位置,让人生不如死。
他其实已经在心理上做足了准备,刀光剑影、舔血之路是异能者早晚要面对的现实。异能界不需要举不起刀的无能者,一将功成万骨枯,维和专队里那些名扬四海的人物,有哪个不是踩着尸体累积功勋登顶的?
趁着这次机会,他可以提前体验一次将来的职业生涯。
只是,真被人把刀塞在手里,他却有种迷茫和恐慌。
邱予百感交集,他这时候真想一走了之,回到异能学院,这其实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再拖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就像谢义计划中的那样,没人能查到他身上。回去以后,他还是那个校园就是全部生活的学生。
他又想起了洪冠说的那番话:“……冯培手上握着拥有灭国之力的先进技术数据,一旦被东南岛国掌握,抗战就会重现,战争的结果也会被全然改写。”
失败,分离,哀鸿遍野,国将不国……也许这就是洪冠说的场面,但那毕竟离他太远。
他不知道冯培研究的是什么技术,但他觉得洪冠有些夸大其词了,难道整个国家的命运会绑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吗?如果真是那样,政府早就该有动静了。
他觉得盲目地为了某份大义去献身是不值得的。
洪冠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这一晚失眠。他当时真是冲昏了头,才会答应洪冠。现在想想,也许打动他的就只是那瓶八级恢复剂而已。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失信于人,既然答应了,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邱予不再徘徊不定,静下心来等待。
-
淮南省四季如春,气候湿热,夜里的习习凉风没有带来多少寒意。
凌晨3:57,又一架押运机降落到了停机坪。外观、形状都和邱予乘坐的相近。
“‘解释号B2137’。”邱予的眼睛泛亮,一下从地上站起身。
他真是太紧张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快痉挛了,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他朝着“解释号B2137”降落的方向移动了几米,借以缓解压力。
“解释号B2137”上还没有人下来,他需要亲眼看到冯培从飞机上下来才能确定无误。
他不认为选在停机坪行动是个好主意。
停机场人多、防守兵力多、动静太大,很容易发生意外,陷入被动。他想好的办法,是混入国际航班,等航班起飞,离开机场后,在飞机上行动。那时冯培身边就只剩下少数几个押运兵。
所以他并不着急,蹲在登机楼的墙根底下等着国际航班的起飞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4点27分,冯培还在“解释号B2137”上没下来,距离国际航班起飞只剩下半小时。
邱予想着冯培那边可能也是要等到国际航班起飞,再出来,随后,他就看到从登机通道上走下来两个人。
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像是刚毕业没几年,身上透着一股规矩和呆板的气质,穿着跟邱予差不多的休闲单衣,不紧不慢、气息均匀地朝着“解释号B2137”走过去。
邱予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两人停在“解释号B2137”外面没上去,很快,冯培就在押运兵的簇拥下,走出了直升机。
邱予等候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冯培的真身。他肤色略黑,看不清容貌,有着属于技术人员的颓态,他的气色不好,但是心情很好地主动跟两个刚刚过来的年轻人搭讪。
邱予只确认了一下是冯培,注意力就更多地放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