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震天响的喊声中,负责安排擂场对阵的场务走过来,问:“擂主,明天继续吗?”
高香兰毫不犹豫地点头。
台下看见了她点头的动作,不少人举手示意,跃跃欲试,想要亲自上台领教一番。
高香兰站在高台上,目光游移,像是在选择下一战的对手。
抛开品行不说,一号看守场的犯人,是整个大陆最有胆识魄力的群体之一,作为男人,谁都不愿意眼睁睁被一个女人盖过风头,还是一个新来的,心里攒了颇多的不服气。
擂场上空的日照像火球一样,汗味混杂着音乐声,推起一道道热浪。
高香兰没有下台,依然在人群中间逡巡观望,找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邱予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妙,果然,下一刻,高香兰远远地指着他,大喊:“许光!”
整个擂场霎时间就从沸反盈天化为一片寂静。
邱予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如果他的耳朵没问题,高香兰这是选了他上台去打擂?
邱予脚底下往后退就要开溜,没等他有所动作,台下所有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全都盯着他,脸上是没来得及消退的狂热。
邱予尴尬地停住,有些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他这时候只盼能有个人跳出来打断这一切。但是没有人反对,那些刚刚还热情高涨的都不吭声了,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或期待、或试探、或不屑。
没有人发出声音。
即使有,那也是有人无意间猜到了石子,或是打了个喷嚏。
邱予心中一动,也许看守场早就在等着这一场对擂了。
但是不行,他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更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几斤几两。
高香兰这个丫头片子,怎么也能这么胡闹?
他自认跟高香兰已经有了一定的交情,如果真的是他,至少该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邱予心想她是不是弄错了,不断朝她做着手势和嘴型,表示自己刚刚没有举手。自古以来都是挑战者攻擂,没听说还有擂主主动要求挑战群众的。然而距离太远,前面高台上负责擂台的场工根本没有看到,很快敲定了明天的擂台安排。
擂台散场,犯人们蜂拥着涌入疏散通道,转道去食堂,路上还在不断议论。
邱予一直等着高香兰,没有离场。
等到人都散光了,高香兰从高台一跃而下,跑到邱予近前,不等她靠近,邱予上去拉住她,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两个有什么可打的?我不跟你打。”
最终的对擂名单不是现场随随便便选定的,而是要在看守场服务系统上申请,走一个规范的流程。场务在台上也只是提前宣布一下,让打擂和观擂的,都心里有数,最终还是要在服务系统上提交。
邱予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不申请,谁也不能强迫他上台。
高香兰反手把邱予拉到一旁避人的角落里:“帮我一个忙。”
高香兰刚结束对擂,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蛋红扑扑的,青春活力。她左右看看,确保没人听得见他们说话,而后贼兮兮地说:“明天那场擂台,我必须赢。”
“什么?”邱予皱眉看着她。
换成其他人,第一反应这是对方在给他下战书,但是邱予首先想到的就是,在他们刚到看守场那天,贺子融介绍的关于擂台的细则部分。
想想高香兰这几天霸占着擂台不下场,她不止需要胜利,更需要连胜,不难猜到她的意图。
“你想做场柱?”邱予问。
高香兰用力地点点头。
邱予暗暗吸了一口气。
看守场规定,擂台连续二十场连胜,可以申请场柱职位。这并不容易,除非二十场连续对擂一次也不出差错,否则就要从头记起。
“换个人,我没时间。”邱予没有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淡淡地说。
高香兰忙拉住他:“别人我都不熟,我只认识你一个。你得帮我,我会记住你这个人情的。以后只要你有事,我可以无条件地帮你一次。”
难怪,原来她是要找个熟悉的人来配合她演戏。
“你是要我跟你打假擂?”
高香兰点头,目光清澈见底。
邱予疑惑:“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不是该被看守场杜绝吗?人多嘴杂,这种找人打配合的手段,用得多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除非知道双方打配合的那些人,都守口如瓶,是值得信任的人,换成祝飞艳那样实打实上来的,根本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手段。
“不会被人看出来,只要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行了。”高香兰说,“场上的控制交给我。而且,将来我当了场柱,这场柱的位子里也有你的一份。你不是看不惯那个祝飞艳吗?我们几个人里,必须有一个人做上场柱。新场柱上任,就得撤掉一名旧场柱,最好是撤掉那个祝飞艳,到时看她还怎么嚣张?”
“是个好办法。”
邱予嘴上说着,心中念头如闪电般急转。
高香兰又是为了什么?
指名道姓要他上台,他绝不相信是她说的那样,因为熟。比起他,李星罗跟她接触的时间更多,为什么不是李星罗?
她的实力不弱,她明明可以找几个实力弱的打败,用真正的战果把自己推到场柱的位置,那样岂不是更具有说服力?为什么偏偏找到他这个不确定性因素?
邱予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高香兰想要一战的,或许并不是他,而是许光。想要登上场柱的位置,除了连胜,还需要有说服力的成绩,这样才能赢得看守场群众的一力支持。
没有什么比战胜许光更有说服力的了。
也许高香兰仅仅是逞强好胜心在作祟,但邱予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凭他的实力,上台以后,肯定会被高香兰打得满地找牙,那许光的名声直接就得毁在他手里,这还在其次,到那时,一切怀疑的目光都会落到他头上,到时只怕等不到看守场有所作为,他自己就得先夹着尾巴走人。
他这是刚从一个坑里出来,又把自己推进了另一个坑里。
如果答应高香兰,他就只能输不能赢,可是为了维护住许光的假身份,他又不能输得太真太惨,这是两相矛盾的选择。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真的以拳脚占据上风,再假意输给高香兰,这样既能帮助高香兰赢得擂台,又维护住许光的形象。
这么一想,这不止是高香兰的机会,也是他的。
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让那些质疑的声音,变小点。
可凭他的软脚虾功夫,对付普通人都还嫌不够吃力,真和高香兰对阵,只会败得更快。
该怎么办呢?
能够让他占上风的就只有异能,可又不能明目张胆使用异能,使用了超乎常人的力量,第一个就会被高香兰发现。
思来想去,只能从拳脚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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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予躲在监室,对于即将来临的两个重担,感到头痛不已,也没心情去吃午饭。
明天早上外出替洪冠办事,一切顺利的话,早上九点之前就能返回看守场,擂台战是中午十二点开始,时间上并不冲突。
想着前面几场对擂,高香兰以力量见长,都是直接以蛮力将对手制服,再举起来抛飞,对付高香兰,就只有在招式上投机取巧了。
事实上,这种纯力量型的对手很好找防御上的切入点,像徐长虹的黑拳黑腿、祝飞艳的技巧型,都有对应的路数,高手可以随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做到见招拆招。
书到用时方恨少。邱予后悔平时没多看看防身术方面的书,导致现在两眼一抹黑,一身异能派不上用场。
他想着之前观看的对擂,回想起令他印象深刻的动作,手上一边比划着。
监室门外“砰”地发出一声巨响,对面隔间里不知道是摔了什么:“真是太气人了!”说话的是祝飞艳的女跟班小赖,“这个高香兰,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是不是存心针对你的?会不会是京里那边有人……”
“小赖!”男跟班眼睛往对面邱予那里斜了斜,示意她不要口不择言。
小赖吐了吐舌头:“只怕是某人为了躲我们,故意和高香兰串通一气打假擂吧?”小赖不知道自己一语道破真相,一把拉开隔间门,看到邱予在比比划划,样子十分滑稽:“你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邱予没理睬她,沉浸在自己的练习中。
小赖这一挑起隔板,祝飞艳也看见了专注的邱予,原本黯淡的眸子微微一亮:“你想赢吗?”
邱予在百忙之中应了声“当然”。
正午的太阳转过一个角度,一束阳光正好打在祝飞艳脸上,她突然有些神采飞扬,低落情绪一扫而光,邱予没看到,站在她旁边的男跟班倒是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你这动作是不正确的,”祝飞艳走到邱予前面,“高香兰的力量大,技巧也不弱,你这样上去就会被她抓住弱点,我教你几招能制胜的招式。”
“嗯?”邱予连同小赖他们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