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王坚再一次来到甄美丽刚才睡觉的地方。
不过现在,甄美丽已经不在这里了。
刚才王坚看到甄美丽坐着轮椅回到了住院部那边。
第一人民医院作为梧桐市首屈一指的医院,占地面积挺大的,科室也比较多,王坚以饭后散步一般的状态闲逛,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将这地方逛了个囫囵。然而这中间,他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也没有找到柳先生口中的那个人。
“莫不是这个人不在这个医院?”
王坚记得,柳先生只说了在梧桐市的医院能找到这个人,但却没有说具体哪个医院。
思索了片刻之后,王坚又回到了单神雷的诊室。
墙上的指示牌已经叫到了六十多号,而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点多。照这个趋势,上午估计是叫不到王坚了。
当然,王坚本来就不是看病的。因为他此刻脸部肌肉抽搐的毛病并不是病。
从这点来说,他应该趁势离开医院的。
但走到医院门口,他想了一下,决定再逛一遍第一人民医院。他刚才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并没有细致的看,也许那个人就在这个医院,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还有一点,不去看一眼甄美丽,他心底总是感觉到有些不踏实。
王坚兜兜转转,花了约二十分钟,混进了甄美丽所在的病区,并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甄美丽。
这个可怜的姑娘也许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睡得异常深沉。
王坚没敢久待,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去了。
又在医院逛了半个小时,王坚还是一无所获。
走在冷清的走廊中,王坚不禁喃喃念叨:“你到底在哪儿啊?”
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在找我?”
这声音出现的如此之近,仿佛就在王坚耳边。
王坚被吓了一跳。他的灵识可没有向他发出任何的预警,他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的靠近。
这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
来者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王坚猛然回头,但见空旷的走廊上,根本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者,坐着轮椅,慢吞吞向他走来。
“是这个人在跟我说话?”
王坚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个老者头发掉光了,身上的肤色更是难看,一看就是接受过化疗的患者。以王坚感觉到的对方的气息来看,这个老者的气息基本已经微不可闻,说句难听的,这个老者的生命已然即将走到尽头,哪怕是待会儿睡一觉就不再会醒来,也不无奇怪。
而这样的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又怎么能是一个修为远在他之上的修行者?
而他的注视引起了老者的注意,老者走到他面前后,缓缓停下,张开嘴说话了。
可他已经太过虚弱,嘴里的牙也掉的七七八八,又是一口不知哪里的方言口音,王坚竟然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比划了好半天,王坚才明白,老者是在问他为何盯着自己看。
这个说老者说话的声音虽然与刚才王坚听到的声音很像,但是说话的语调方式都与王坚刚才听到的那个不同,他知道这个老者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你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认错了。”
老者咕哝了一句,便离开了。
王坚也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但他也懒得去思考。他只是有些好奇,刚才到底是他太过紧张焦虑,出现了幻听,还是真的有人在跟他说话。
但是以他如今左更境界的修为,会出现幻听,这本身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莫非是我练功出了岔子?
但立刻的,王坚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这个女人的皮囊中残存的灵性弱的可怜,比之黄毛之流的灵性都大大不如,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污染?
于是他看着空空荡荡地走廊,再次轻声说了一句:“是的,我在找你。”
“找我何事?”
这次响起的声音与刚才那个截然不同,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但这内容却与王坚的话对上了。
这次声音传出的地方不在王坚耳畔,而是在前面不远处的楼道里。
王坚没说话,只是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来到楼道门前,王坚轻轻握住门把手,随后猛地拉开,结果却发现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墙角玩手机。
小孩玩得很专注,冷不丁被王坚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王坚知道也不是这个小男孩,想微笑一下缓解尴尬。
可他忘了自己现在并不能完全操控现在的皮囊,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口角歪斜的怪异表情。
小孩原本就受了惊吓,又看到如此惊悚可怕的一幕,立刻大声哭了起来,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头,看都不敢看王坚。
王坚不由握紧了拳头,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小孩的这般表现根本不像是个修行者,可刚才那声音分明出自这小孩之口。
王坚还从来没遇过这么诡异的情况。
“小宝!”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听见了小孩的哭声,寻了过来。
小男孩一听到这个声音,当即抬头应了一声“妈妈”!
他似乎想跑,但看着王坚,却不敢动弹。
眼见对方家长找过来了,王坚更觉头痛,按理说他该离开此处,但是刚刚出现的这个神秘人却让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他看着小孩,只是立在门口。
“你这死孩子,跑哪去了?”
小男孩又叫了一声:“我在这儿!”
从上一层传来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音。
很快,一个眉眼间和小男孩有几分相像的女人从上一层的楼梯,走了下来。
女人看到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后,面上一松,但随即又厉声说道:“你怎么又跑这地方来了,看你身上衣服蹭的,都是灰,才换的衣服。”
说完,她才发现自家儿子正惊恐地看着楼道门口的一个妖艳女人。而这个女人的脸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就好像这张脸并不属于这个女人,而是别人的一样。
这个奇怪的想法吓了她一跳,而随后她又想起了修行界的事,慌忙跑下楼梯,将自家孩子护在怀里,随后才警惕地看着王坚:“这孩子调皮,没吓到你吧?”
“坦白说,确实吓到我了。”王坚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
他正要摇头,忽然见到这女人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找我何事?”
而不等王坚说话,那女子忽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戒备的神色,见王坚不说话后,她又赶紧抱着儿子往楼上快步走去。
霎时间,王坚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一时竟没敢动弹,愣在原地,直到那对母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后,他才回过神。
冷静下来之后,想着刚才的情形,他忽然猜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其实刚才的老者,小孩和女人都不是说话的人,那个说话的人只是借用了他们的躯体而已。
这种术法在修行界也是存在的,因为和柳先生所教的画皮大法在某些层面上极其相似,王坚曾听柳先生提起过。毫无疑问的一点,这是一种极其高端的术法。
而让王坚倍感压力的是,他刚才没有从这三者身上发现任何的法术波动,而这三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后遗症。一般来说,这种借用很可能会导致受术者出现类似于“酒醉断片”的状况,引起短暂的头痛或者失忆等症状。
但在这三个人身上,柳先生却没有发现类似的症状。
这些信息无一不在说明了一点,与他对话的这个神秘人修为绝对超乎了他的想象,才能表现得如此高深莫测。
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这是王坚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人会不会便是柳先生要他找寻的那个人?
王坚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他抬头看了一眼无人的楼道,迈出步,向楼梯上层走去。
上了一层楼后,王坚并没有看到刚才的那对母子,只是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推着摆放着各种药物小车的护士。而在走到王坚面前时,那个护士忽然也转过头,看向王坚,面无表情地地问道:“找我何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此人真的是柳先生要找的那个人,王坚不敢不见。
但到底是不是,王坚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
王坚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在下受人之托,有要事寻找前辈,不过法不传六耳,不知前辈可否屈尊一见?”
那个神秘人并没有回答。
“前辈?”
王坚的询问还是没有收到回答。就在王坚准备再次说话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走廊尽头的一个人,本来是背对着王坚,却突然将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王坚,同时,他的右手还向上指着。
“前辈是让我上楼?”
神秘人还是没说话。
既然对方没否认,王坚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又上了一层楼,扫视一圈后,在斜对角发现一个人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是右手指着上方。
就这样,王坚一口气来到了顶楼六楼,还是看到有个病人家属模样的人向上指着。
“所以是在天台吗?”
王坚没有犹豫,再次爬上楼梯,只是转过来看到天台上锁的一扇铁门后,他忽然有些忐忑。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无力的感觉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柳先生的可怕之处。
不,其实是前几天。
那位年轻的书店老板同样给了王坚极大的压力。
王坚从情感上当然不想与这样的神秘人物见面,但理智却也提醒他,柳先生之所以一直对他笑容以待,那只是他之前每一次都完成了对方交代下来的任务。
至于没完成任务的下场。王坚不敢去想。
因为他很清楚,柳先生有一万种方法弄死自己,也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生不如死。
最简单的一点,那就是废除王坚这十五年辛辛苦苦修得的修为。
在体会到了修行者的强大之后,王坚已经再不能接受重新变为一个凡人。
就好像当初他成年后,就告诉过自己,再也不要成为以前那个只会哭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