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自己的新衣服之后,王坚也没犹豫,立即在女子家换上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便宜的问题,这件衣服虽然看上去光鲜,但内地里早已经烂透了。由于长期的熬夜,酗酒,整件衣服毛孔粗糙,穿到身上更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气味。
但王坚也没多讲究。
柳先生说他的修行资质也就尚可,与这套功法的契合度也就一般,如果想要将之练至极致,靠天分是不可能了。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勤能补拙。
柳先生告诉王坚,在修行界,勤快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改变自己的途径。
也许碍于资质,勤快修行不见得能让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真的跨过龙门,成为大修行者之上的境界,但一个修行不够勤快的人,是注定无法成为大修行者的。
当然,修行界也确实有一些揠苗助长的方法,可以令资质愚钝之人跨过龙门,但那样得来的境界,不牢固,也没了上升空间,即便老死,也只能停留在少上造境界。
将这种人称为大修行者,柳先生觉得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才中更境界的王坚该考虑的事。
他离少上造,还差两个境界。但天下修行者,十之八九都被被这两个境界卡住了腿脚,再不能向上攀登半步。
王坚不知道该如何攀登上大修行者的境界,柳先生并没有教他很多这方面的东西,说是过早的知道这些,容易让他误入歧途,影响他的纯粹,但王坚私下里觉得,这大概率是柳先生限制他的一种手段。
一个对修行并不了解的人,才会更心甘情愿地听从柳先生的指示。
不过想归这么想,王坚却不曾表露过半点异心,因为除开柳先生,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触修行界。至于背叛柳先生,王坚觉得至少在自己没成为少上造境界以前,还是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当然,有时王坚也会觉得,哪怕自己成为了少上造,乃至更高的境界,恐怕也很难逃出柳先生的掌握。
而在那样的时刻到来之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勤奋修炼。
这是他唯一觉得不会出错的选择。
按照王坚的打算,他是准备先在女人的家里住上两天。
一方面,可以通过日常起居,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生平,熟悉一下这副皮囊。这对修炼这份功法来说,非常重要。不过这是长久之计。在感知到了这件衣服的糟糕透顶之后,王坚并不打算吸收掉这副皮囊中的灵性。
他只想勉强穿几天,随便练练手,顺便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这两天,他在梧桐市连着杀了两个人,手段还如此的漂亮。不用想,调查局和警方应该找他找疯了。他虽然不害怕,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安分一段时间。
他打算在能初步控制好这件皮囊的面部表情后,再去办柳先生交代的事。
不过他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收到了来自吴德的求救信号。
救还是不救,王坚并没有多做犹豫。
他想做的事情很难,需要的助力很多,能够节省一点是一点。
而且吴德这边牵涉了一批“水鬼”,眼下柳先生的计划似乎用得上,一旦损失了,难免会对计划的进行产生影响。王坚还想从柳先生手里尽快拿到后续的修行功法,他自然不想让柳先生不高兴。
而之所以穿着这副没怎么掌握的皮囊,原因很简单,穿脱皮囊不比穿脱衣物,需要的还有双方灵性上的连接,这种灵性上的连接并不是可以随意中断的。如果太过急切,只会让双方的灵性纠缠到一起,从而影响到王坚自身的道心纯粹,甚至是污染王坚的灵魂。
柳先生当时告诉王坚,此功法的传承画皮一族,在千年以前,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妖中大族,但凭借一手祖传的画皮之术,也算在妖族间小有名气。
可后来,当时的画皮家族的族长,修为不济,却妄图穿上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具大上造境界的修行者制成的皮囊,结果因为功力不够,被那位大修行者遗留下的灵性污染了自身,成了个疯子,甚至被那大修行者的灵性主导。
那位大修行者生前也曾是一座宗门的门主,显赫一时,却不料死在了妖族手中,身体也被做成了一件衣服。不比普通人,大修行者境界已经足够让其在这身衣服里留下一定的东西。
画皮一族当然有能力彻底清除这些大修行者留下的东西,但清除了这些,这大修行者的皮囊便也失去了最珍贵的地方。
借助这些大修行者留下的东西,画皮一族可以通过穿戴这些皮囊去体会大修行者曾经的修行过程。这是一种修行的捷径,但却是副作用极其小的捷径。
而画皮一族本身就不是以擅长修行而著称的。他们翻遍整个族谱,都见不得能找到几个大修行者,又怎么会害怕借助这种捷径成就伪劣的大修行者?
而他们画皮一族之所以能从一只天赋平平的族群顺利活过漫长的时间甚至繁衍壮大,靠的其实也正是这种捷径。
不过很不巧的是,这位大修行者在其皮囊中留下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对妖族,特别是对画皮一族的仇恨。
说来悲剧的是,当时的画皮一族,族内唯一的大修行者刚刚老死,地位岌岌可危,那位新任画皮族长为了更好的守护自己的族群,试图尽快进入大修行者境界,于是违背祖训,过度穿戴了这副大修行者的皮囊,结果被皮囊中遗留的仇恨所侵蚀。之后,这位和蔼可亲的族长在画皮一族聚会时,亲自出手诛杀了数十位自己的族人。
这是当时画皮一族全部的有生力量。除了有两对小夫妻因为迷路,迟到了,因而逃过一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曾经也曾有过几分盛名的画皮一族沦落为了一支一脉单传的弱小族群。只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
王坚对柳先生提的这个例子记忆犹新,当然不敢随便触碰。
他以前常被人称作是疯子,他自己有时也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疯狂。不过那只是为了确立自己威信而耍的一些小手段而已。
在社会的阴暗面讨生活,想要不被人轻视和欺辱,总是需要一些代价的。一些人选择成为了某些人的手套。
王坚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手套,或者说,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狗。
他从生下来开始,就在阴沟里刨食。作为一个妓、女的儿子,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他没有任何的庇护与荣耀可言,反而受尽了别人的冷嘲热讽。
在还年幼的时候,他曾哭着问过那个该叫母亲的女人,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到头?
那个女人告诉他,等他长大以后。
于是他怀着期待,默默忍受背负着一切的屈辱,只等着自己长大的那一天。
可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才发现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女人骗了他。
他从法理上确实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但却依然没有等到苦难的尽头。
等待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想要改变,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照顾好弟弟,他唯有靠自己的双手。
于是他成为了前任老大最忠诚的狗。那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够最快实现自己目标的途径。
他需要借助这个母亲的情人来积累力量。
而他后来之所以会冒险杀死前任老大上位,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与其有杀母的不共戴天之仇,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那位前任老大上了年纪,便安分于做别人的手套?
成为别人的狗,这固然会更加安全。只要靠山不倒,他们便不会有灭顶之灾。但那位前任老大却忘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所承担的风险小了,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收益也减少了,而人的贪婪却不会随着收益的减少而变小,它只会无限制的生长与膨胀。
所以当听到帮派里对前任老大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后,王坚抓住机会,悍然出手,杀了前任老大,而就如同他预计的那样,那种所有人都疯狂要为老大报酬的沙雕情节并没有出现。
黑社会就是黑社会,想要从黑社会身上找到兄弟义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当然,也确实有人找到王坚说着要为老大报酬,但王坚清楚,这只是那几个人找的借口而已。
那几个人作为前任老大的亲信,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可以拿到比一般帮众都要多的利润分红。而这些东西,都随那个老大的死亡而付之东流。
王坚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怎么可能不想找王坚拼命?
而又如王坚所预料的,这几个人在之前拿了与自己付出并不相匹配的利润分红,早就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红,所以当他们跳出来时,甚至不用王坚招呼,自然就有帮众主动站出来,替王坚解决了他们的威胁。
成为了新任老大之后,王坚接受了前任老大的教训,摆脱了帮派以前的靠山。而犹如无根浮萍的他,想要坐稳屁股底下的位置,不靠靠山,那便只能靠残忍与疯狂了。
当然,这是王坚想让被人看到的。
事实上,他很清楚,他能坐稳老大的位置,靠的是大方。
他虽然对底下人很疯狂,但他分出去的钱却是之前那位老大的数倍。
只要这个点上他不出错,他的残忍与疯狂只会让手底下的人觉得跟着他更有前途。
而一个假装疯狂的王坚,自然不愿意真的成为一个疯子。
其实说到底,还是王坚的道行不够。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想不受皮囊的灵性污染,必须要半个小时脱衣,半个小时穿衣。
而柳先生向他演示这门神奇功法的时候,曾同时穿了一百零八件皮囊,为他演出了一场水泊梁山好汉排座次的精彩大戏。同时操控一百零八件皮囊,柳先生何曾有过半点疯狂?
王坚最开始对柳先生的能耐是叹为观止,可当他正式开始修行这门脱胎于画皮大法的杀人经之后,他对柳先生的评价提升为了“惊为天人”。
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而随着修为的快速提升,他对柳先生的畏惧便越深。
故而王坚虽然并不在意吴德的死活,但还是冒着风险,顺着信号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