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被王苏州的阴阳怪气气得浑身发抖,当即眯着眼睛看着江天天道:“她有人罩着,我动不了。但我还能动不了你?”
江天天丝毫不惧,手上动作不光没停,反而更过分了:“你别吓我,你一吓我,我手就抖,待会要是薅掉你几根毛,那就不太好了。而且,你有本事就动动看!我妈临死前可嘱托过我爸,要照顾好我。我妈爱了他一辈子,就留下这么个遗愿,他便是再不喜欢,也得接受。”
小白无言以对。这小子说得确实是真的。
所以,他只能把头搁在地上,两只爪子挡在眼前。
眼不见则心不烦。
青橙听闻江天天提及他母亲,挺想听听更多内容的,但看了眼一旁安静看书的江臣,觉得当面问人八卦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把疑惑放在心里,专心撸狗。
江天天又怎么会放过如此难得的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继续拿话刺激着小白:“刚才你那徒孙,怎么样,有没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屁,那是你徒孙!”
“呵呵,你当我瞎吗?他那一身功法,很明显,脱胎自你的《吞日噬月功》。”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把《吞日噬月功》传给了姓柳的,姓柳的又把功法简化了一下,传给了这小子。这小子不是你徒孙又是什么?”
小白也回以呵呵一笑:“要当我的徒孙,那也得能活下来再说。不过就这么一套删头去尾的功法,他还能有几日活头?”
“你当初传姓柳的功法时,不也是这么说的。人家最后还不是活了下来。还活得有模有样。”
“呵呵,他也配与我徒弟相比?”
江天天叹了口气:“也是,我坐看人间几万年,也没见过几个能与他相比的。”
“那是自然,我收徒的眼光能一般?”
……
青橙听着这两人的拌嘴,忽然有些心疼江臣。
他这么多年来,没日没夜管理着手底下这么多精神病,一定很辛苦吧。
她看着小白光滑柔顺的皮毛,撸两下小白的尾巴,最后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走到江臣身边,为其续了杯茶。
江天天跟小白聊得正开心,没注意到她的离去,结果被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小白一脚给踢飞,在地上滑到了好几米之外。
青橙想去扶起江天天,却听江臣淡淡说道:“不必管他。”
青橙这才停住脚步。
她坐回江臣的身侧,托腮看着江臣的侧脸:“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你与这些客人做交易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有些人的条件那么苛刻,有些人的条件却那么简单?就好像安阳,她想救回蒋峰天一条命,付出了一条尾巴的代价,结果还只救回一个植物人。而刚才这个人,他即便是想成仙,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这未免也太过不公平了。”
江臣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真的觉得不公平吗?”
青橙不知江臣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眨巴着眼睛:“难道不是吗?”
“假如一袋薯片卖5块钱,一瓶可乐卖六块钱。如果有个人想要用可乐换你的薯片,你愿意吗?”
青橙想都没想,摇了摇头。
江臣笑道:“那不就是了。同样是一包五块钱的薯片,对于某些人来讲,它和五块钱是等价的,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可能远比六块钱的可乐更有价值。所以……”
青橙接过话头:“所以,你与人交易的判断标准其实是因人而异的。在你的标准里,安阳的尾巴和刚才那个人的一点良心是相等的?”
“并非我的标准,不过这么说也无所谓了。对你而言,用自身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换取一个人的生命,不过是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并非这样。”
青橙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大伟刚才打电话时总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
看来那场官司于他而言,也不仅仅是一场官司这么简单的事。
她不禁有些好奇:“老板,能跟我说一说那个杨大伟的故事吗?当然,若是不能,也没关系。”
江臣迟疑了片刻,止住了摇头的动作。
虽然他面对她早已找不到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但一些习惯似乎刻进了骨子里,没有因为时间的侵蚀而消退,反而留存了下来。
就好比,在很久之前,他就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不过,她也很少会对他提请求便是了。
江臣笑着拿起一直摆放在右手边的账簿,随意翻开一页,将之递给了青橙。
青橙接过一看,最上面写着杨大伟的名字及,再下面一行是其生辰八字。而再往下,记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
杨大伟的第一声啼哭,第一次睁眼,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进食,第一次排泄,事无巨细,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是杨大伟的生平记事?”
“对。”
“整个人生?”
“对。”
青橙看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这上面的记载未免也太过流水账了。看着让人眼晕,也有些无聊。
要是能够简练一些,挑些重点记述就好了。
而随着她念头的一闪而过,眼前的小字发生了变化,内容从刚才的事无巨细,变成了如同青橙想象的那般重点记述,不再是无聊的琐事,而是节选了一些可能比较重要的成长点。
第一次叫爸爸妈妈,第一次自己穿衣,第一次自己吃饭……
看到手里的这本账簿居然如此神奇,青橙不禁心想:要是能够将这些文字变成画面就好了。
于是故事便由小说,变成了漫画。
“要是能够动起来就好了。”
漫画变成了动画。
青橙越玩越开心,又在心里默念:能够真人化就好了。
动画变成了电视连续剧。
看了会儿电视剧,青橙仍觉得不满足:“能够让我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就好了。”
青橙只觉眼前一花,便来到了刚才电视剧中的场景,不远处的年轻版杨大伟正在学骑自行车。
心念一动,青橙便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她摸着手里的账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江天天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已经来到了青橙身边。他听到青橙的询问,神秘一笑:“这便是传说中的生死簿,上面记载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虽然隐约感觉到了手中这本账簿的不凡,但真当听到江天天说这本书甚至记载了未来的时候,青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江天天抖抖衣袖,理平褶皱,双手负后,大摇大摆走出了书店:“若是不信,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与气度。
看着江天天摆谱的模样,小白便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脚送出:“赶紧回你的学校去。”
江天天便宛如一道流星一般,消失在了天际,只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青橙关心道:“他这没事吧?”
小白一撇嘴:“他个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放心吧。我只是送了他一程。他现在已经到了学校,正好还能赶上晚自习。说来还得谢我,省了四块钱地铁费,购买两根烤肠吃的了。”
说完,小白便回到了自己的老窝,躺了进去,消失在了阴影里。
若非感知到王坚的一身修为脱胎于他的《吞日噬月功》,他才不会中断自己的休眠。原本他还以为来者是柳小子收的徒弟,寻思着要不要指点两下。可没成想,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垃圾。
“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嘟囔了一句,小白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江臣随时可能睡去,他必须得抓紧时间养好自己的伤。
不然以后天塌了,他要是扛不起来,还怎么有脸给小如意证婚,喝新人敬的茶?
青橙见此也不再担心江天天的安全,心念一动,便想通过生死簿去看杨大伟的未来。然而脑海中不过闪过两幅静止的画面,她眼前一黑,便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喉头一热,一口鲜血更是从她唇边流下。
她看向江臣。
江臣也刚好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你强行窥探天机,这是你应受的惩罚。”
青橙看着江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由苦笑。
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一个得寸进尺,不懂分寸的人,但为什么到了他的面前,好像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听到青橙的心声,江臣心中一震,更严厉的警告便说不出口,语气也软了下来:“念你是初犯,罚寿十年的惩罚打个对折,便罚寿五年吧。”
说完,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青橙。
青橙接过纸巾,擦拭去嘴角鲜血,笑道:“老板不必徇私,十年便十年吧。”
江臣点头道:“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青橙只觉喉头再一热,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她再次擦净嘴角,端起自己的茶杯,就着茶水,将那口堵在喉间的鲜血咽下,方才平静问道:“既然这之上记载了世间所发生的一切,那是不是我的过去,也在其上?”
“是。”
“那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看到?”
江臣沉默不语。
“十年寿命够吗?若是不够,我有多少寿命你便拿多少寿命,可以吗?”
江臣知道,自己若是继续不回答,不仅不会让她知难而退,反而会让她更加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去,当即冷冷说道:“不可以。”
“为什么?”
江臣皱起了眉。
看见江臣的脸罕见地冷了下来,青橙犹豫着,是不是要识趣的闭上嘴巴,但事关自己的过去,她又不愿意就此轻易放弃。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之际,门口传来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的声音:“这世界还真是奇妙,有些人想忘掉过去,却怎么都忘不掉,而有些人却想记住都记不住。如果我们的某些人生境遇可以对调,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