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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退缩还是奋进 第三百九十章 恐惧与渴望

如果如果书店 叶落为王 6483 2022-11-09 00:47

  抑郁症并非是一种横空出世的疾病,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有相关学者提出了与之相关的理论,但一直鲜少有人问津。究其原因,还是时代大环境的束缚。在一个大多数人睁眼闭眼都在思考着怎么赚钱获取食物的时代,谁会去关心或在意这样一种无病呻吟一般的疾病?

  而近几十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当活着不再成为大多数人所担心的问题,抑郁症的发病率随之增高,而对抑郁症的重视自然就渐渐提上了日程。

  可尽管如此,对于杨晓丽这样的心理学或医学的行外人来说,她真正接触并开始了解抑郁症,还是就在这最近两个月,也就是她开始受到这种病痛折磨的时候。

  梦之国有句老话,叫“久病成良医”。这两个月的杨晓丽对此是感同身受。

  因为这个病的缘故,她跟学校教务处请了长假,故而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进行学习。

  就比如她现在才知道,就连笑这么简单的事背后也自有其意义。

  笑和哭一样,都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渐渐习得的先天性的本能。可以说,除了极少部分存在先天发育缺陷的人,每个人天生都会笑。从这点可以看出,笑真的是一件很普通也很简单的动作。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至极也简单至极的动作,对抑郁症患者这个群体来说,却是一件并不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这并非说他们完全不会笑。因为笑不过是个弯起嘴角露出牙齿的动作,只要不是面部完全瘫痪的人,都可以做出这样的动作。

  但笑对于人类的意义从来不是个单纯的面部肌肉的动作,它更为核心的意义是表达内心的情绪。正常情况下,笑被用来表达人的喜悦。

  而抑郁症患者所谓的不会笑,并非是他们不会做这个嘴角弯起露出牙齿的动作,而是他们往往长期处于一种抑郁的状态下,感受不到正常人能够感受到的快乐。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般人在一百分为满分的数学测验中,考个八十分就会感到很高兴,就可以由内而外的笑出来。但对于抑郁症患者,他们要表现出同样程度的喜悦情绪,可能要考到九十分甚至一百分才可以。

  由此可以看出,对于大部分抑郁症患者来说,笑真的是一种极为奢侈的娱乐活动。

  在以前,杨晓丽对此还没有太多的概念。可当她自己已经近两个月时间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过之后,她才意识到笑对于一个人的意义究竟是多么重要。

  所以当她看到杨大伟此刻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时,首先感到的便是一阵全身心的放松。

  就像一根被拉至快要断掉的弹簧终于被松开,那是一种宛如灵魂与肉体都得到救赎的轻松与愉悦。

  实话说,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她甚至都不敢将现在的杨大伟与她半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杨大伟当成是同一个人。

  这其中的差距何止千差万别。

  而对此,她只能无声地感叹那位书店老板的神通广大。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炽热的缘故,正在跟人说话的杨大伟忽然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尽管很清楚对方此刻并不认识自己,可杨晓丽还是心虚地视线放到了身后。

  杨大伟的目光在杨晓丽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可很快,便被身边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又扭过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杨晓丽这才发现,杨大伟的身边走着一位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

  看两个人说话的方式,关系似乎很亲密。

  她便装着看风景的样子,实则偷听着二人的谈话。

  对此,杨大伟自然是毫无察觉的。他现在完全地沉浸在了久违的轻松心情中。

  经过前天晚上与父母的一次饭桌谈话,他就此解开了心中淤积多年的死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这两晚,居然奇迹般地睡了好几个小时。虽然还未能完全恢复到以前正常的状态,但他隐约觉得那不过是迟早的事。其实今天并没有到他每隔一周前来复诊的时间,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想来与单医生分享这个好消息,并顺便问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而当钟小丫母亲听闻这个消息后,便也动了心思。她之前来医院给钟小丫开药,便是担心钟小丫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但因为关系紧张的缘故,也没敢提让钟小丫前来看病的事。现在母女二人关系缓和,她又重新记起了这件心事。当即便请求杨大伟替自己带女儿前来看病。

  对此,钟小丫表现得极为抗拒,坚持认为自己没病。但熬不过杨大伟与母亲的轮番劝导,只能勉强答应前来就诊。可即便这样,她一路上还是找遍理由想摆脱这次看病。

  也因此,二人才来得迟了。

  杨大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显示屏,发现自己的名字与钟小丫的名字靠后,便转头没好气地对钟小丫说道:“说让你快点就不听,非要磨蹭,现在好了,前面排了这么多人,满意了吗?钟小丫同学?”

  钟小丫原本就不想来,一听这话,更是想转身就走:“对啊,你看那么多人,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

  “不行!”杨大伟一把拉住了钟小丫的胳膊,“我告诉你,你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就是强行押送也要把你押到医生面前。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不看完医生,就别指望能从我手中逃脱。当然,你要想磨时间,那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请的假还没用完,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哎呀,你放开我。我都说了我没病,不用看医生。”钟小丫挣扎着想从杨大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可惜的是,杨大伟光一只胳膊就有有她大腿粗。她那么点力气,又怎么可能挣脱杨大伟的束缚?

  杨大伟只用一只手,就将她钳得死死的,甚至饶有兴致地调侃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判断一个人是否存在精神疾病的一个重要指标叫自知力,也就是对自己状态的认知。而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的自知力一般较为薄弱,这也是为什么精神病人常常不认为自己有病的原因。”

  钟小丫不服气地踩着杨大伟的脚面:“你才是精神病!”

  看着早上才擦过的皮鞋鞋面上的脚印,杨大伟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精神病,你说了不算。你是不是精神病,我说了也不算。我们都得听医生的。”

  “谁知道那个医生是不是和你之前商量好的!哼,别以为我小就不懂了。我看过的可多了,什么样的剧情没见过?”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钟小丫来了精神,脚踩着杨大伟的脚,身体整个向后仰,同时振振有词道:“肯定是这样的。那个医生一定是收了你的钱,目的就是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爸死了,我妈又坐牢。我已经没人要了。你也想把我甩掉。没准你们还看我手里有钱,想骗走我的钱,然后再把我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出来。是不是?”

  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顿时有些不对了。杨大伟立刻就感觉到,不住有离得近的人往他们身上瞟,还多是异样的目光。

  可偏偏他还有口难辨。

  这让他不禁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时让钟小丫将她那一身太妹打扮的服饰换成了校服。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要是她穿着那样一身奇装异服,那说出这样的话,估计没谁会信。但一穿上校服,这小女孩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顿时就乖巧可爱了起来。凭心而论,这种小女孩说出的话,还真的挺有说服力。

  杨大伟无可奈何,只能装聋作哑,当做没看到那些异样眼光一般。好在周围的人多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也没有人真的听信钟小丫的话,这让杨大伟少了不少尴尬,勉强还能应对:“你能不能安静一点,这是医院。”

  “我就不,医院怎么了?医院又不是我要来的。”

  “可是来之前你明明同意了的?”

  “是你们逼着我的,我才没有同意。”

  杨大伟不再说话。他是发现了,跟女人讲道理实在是一件很不讲道理的事,无论这个女人的年纪有多大。

  而见杨大伟不说话后,钟小丫也有些意兴阑珊,随口胡咧咧几句之后,也觉得没意思,便也不说话了,连手上的力道也小了很多。

  杨大伟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得意地笑了。

  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带孩子的天赋的。

  可是没等他得意一会儿,忽然就感觉到手背上一凉。似乎有雨滴掉落到了手背上。

  杨大伟刚想说一句今天的天气怪烦人的,可他转眼就意识到,现在根本没风,而以他们站立的位置,也根本不可能有雨水飘过来。

  他弯腰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钟小丫勾着头,身体轻微的抽动着。又是一颗泪水砸落在手背上。

  杨大伟是真有些无语了。

  这些女人变脸的速度怎么比这天变得还快?

  他赶紧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可这一次,却是钟小丫用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右手,不肯松开。

  这个举动,让杨大伟的心一颤,声音又低了一些:“到底怎么了?如果是我的错,那我向你道歉。”

  对于他的道歉,钟小丫全无反应,继续旁若无人地哭着。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杨大伟那只巨大而僵硬的手上,颤抖着哭道:“如果我真的有精神病怎么办?是不是真的会被关到精神病院去?我听学校里那些人说过,精神病都是治不好的,一旦得了就得一辈子住在精神病院里,被铁链锁着,哪都不能去。到时候,你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越说她的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可能会被风刮走。如果不是杨大伟将耳朵贴得很近,甚至都有些听不清。

  也是听完这段话之后,杨大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小丫如此抗拒来医院看病。

  她是在害怕自己真的有病。

  在意识到钟小丫是在害怕自己真的生病之后,杨大伟的心像是被一根锋利的针扎了一下似的,有些疼,又有些慌。

  其实这种心情其实并不少见,别说钟小丫了,甚至很多成年人身上都有。杨大伟此前就接触过一些农村的中老年群体,他们害怕体检,理由就是怕体检检查出病来。他们觉得自己不检查,就不会生病。

  杨大伟以前对这种心态很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可在各个医院奔走了数月却无甚收获后,他才意识到这种心情其实一点都不可笑。这种心情有部分是出于无知,也有部分是心疼花钱,但更多的人报以这种心态其实还是出于对病魔和死亡的恐惧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想要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活完一辈子,这种心情真的可笑吗?

  不,一点都不可笑!

  杨大伟将想要说些什么的嘴闭上,慢慢蹲下,轻轻地将钟小丫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之上。

  生活的不公让身前这个小女孩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这让她过早地变得成熟,经常说一些更像是成年人逻辑的话。以至于他都忘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初中都未毕业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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