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正事儿,杨大伟又和李雪琴说了些钟小丫这几天的表现。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之后,钟小丫仿佛开了窍一般。
反正根据杨大伟从钟小丫的班主任了解到的情况,这几天,钟小丫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以前的钟小丫在课上,不是睡觉便是做别的事,但这两天,却听得比谁都认真。事出反常必有妖。吓得人家班主任以为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跟杨大伟一顿开导,教育孩子要注重方式,切莫为了效果“下猛药”。要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会影响孩子以后一辈子的。
李雪琴笑着听着,不时补充一两句关于钟小丫的生活习惯。
这一聊下来,杨大伟才发现,虽然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钟小丫并没有和李雪琴生活在一起,但李雪琴对钟小丫的生活习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吃鸡蛋只吃蛋白,吃面包不吃边,喝牛奶只喝酸奶。不吃青椒和莴笋,但喜欢吃香菜。
吃完午饭要午休半个小时。
醒了之后有起床气。
尴尬的是,杨大伟与之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天,这些注意事项,他一个都没发现。
这倒并不是杨大伟反应迟钝,而是钟小丫根本没表现出来。
这其实意味着钟小丫想要改变的决心或许比他们两个想得都还要大。
李雪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捂着脸,背对杨大伟,过了一会儿,才揉着通红的眼睛说道:“又耽误杨律师时间了。”
杨大伟看了眼时间,发现半个小时的探监时间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
“应该的。”
之后两个人也没再多聊,只约了下星期抽个时间再见一次。
从探监室出来后,杨大伟这才发现,一直在外面的林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听那个年轻警察说,林奇一直都是这样,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只要在工作岗位上,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吃饭喝水和上厕所的时间,对于林奇来说,就已经算是休息了。
如无必要的事情处理,林奇几乎不休假。
杨大伟听后默默不言。
工作狂他不是没见过,不过他见识到的工作狂大多是一些年薪过百万,或者直接是生意做得很大的老板,但像林奇这样,一个月拿个万把块钱工资,却仿佛要把命搭上的,还是头一个。
他本想请林奇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现在也只能遗憾地留作下次。
出了警局,杨大伟不敢停留,直接打车到了书店。
才到书店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王苏州的起哄声,似乎有什么喜事发生。
走进书店一看,书店正堂被清空了,上首位置放了两张太师椅,并排而立。
在太师椅后面的墙上,则罕见地挂出了一幅山水画。其上画有一座高山,高耸入云,不见山峰只见云。有一条流水自山体螺旋而下。只是这山水的颜色却很奇怪,非青非蓝,而是粉色和红色。
青橙正站在画前,不知在看什么,一动不动。
而江臣与大愚则坐在一旁的桌子前喝茶聊天,不知聊得什么,大愚和尚脸上只能用春风得意四个字来形容。
两人看见杨大伟进来,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没等杨大伟发问,王苏州抱着大聪明便走过来,将其拉到了另一边。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杨哥你今天算是有福了,遇到咱们书店的大喜事。”
杨大伟笑呵呵问道:“什么喜事?又是谁的喜事?”
王苏州朝着身前勾勾下巴。
在他所示意的方向上,周羊羽正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比之,而他旁边,如意以手为剪,在周羊羽头上行进如飞,稀稀拉拉的碎发便从周羊羽头上落下。
杨大伟其实
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但他却着实有些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在他看来,如意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今天,仙子却为人理起了头发。
不过他在书店待得时间太短,太多东西不了解,也不敢乱想。
毕竟这书店的大多不是凡人,谁知道一个不经意的念头会不会得罪人。
此刻有王苏州这个口无遮拦的老人在身边,杨大伟又怎能错过?
他趁机笑着问道:“如意姐还会剪发?”
王苏州呵呵笑笑:“如意姐会的东西多着呢。但她最擅长的一样是什么,你肯定猜不到。”
杨大伟干脆不猜了,问道:“是什么?”
王苏州歪着头,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割了一下。
“其实如意姐擅长的不是剪发,而是剪草。”
杨大伟当然不至于认为王苏州说的是如意擅长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剪草,配合王苏州的动作,他很自然地想起了诗仙李太白的一句诗“杀人如剪草”。
不过他旋即摇了摇头。
如意如此仙子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做如此“煞风景”的事?
见到杨大伟这副表情,王苏州嘿嘿一笑,正要跟杨大伟介绍一下如意以往的光荣战绩,却忽然感到一股杀气向自己袭来。
这杀气直接逼得他身上全部毛发瞬间耸立。
杨大伟看着突然炸毛的王苏州,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王苏州控制着血气涌动,让耸立的毛发又恢复了原样,吐出一口如箭白烟,微微一笑道:“修炼。你应该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真正的高手,是不拘泥于招式的。他们的浑身上下,举手投足皆可伤人。我现在就在钻研一套‘杀马特,神功,待我功成之后,就可以用身体的毛发来伤人。想象一下,别人一拳打向我的头,以为是要害,但结果我内劲一放,满头头发瞬间变为削铁如泥的宝剑,又或者,变成坚不可摧的细针攒射出去。厉害吧?”
杨大伟听不懂王苏州提的什么修炼上的东西,但他试着想象了那样一个画面,钦佩之情柔然而生,不过在听到王苏州说要将头发当成细针射出去,不由笑道:“厉害是厉害,就是感觉有些费头发。要是用得多了,头发不就没了。不过你也可以去整容医院做植发手术。”
王苏州怀里的大聪明乐得四只蹄子摆动,口中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的声响。
王苏州愤愤道:“笑毛啊!”
大聪明却笑得更厉害了。
王苏州暗自骂了一句:“还真是笑毛。”
而那边的周羊羽也被这笑话逗笑了,但因为在理发的关系,只能克制着自己,身体轻微地抖动着。
杨大伟再次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儿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这家伙要拜师了。”
“拜师?”
杨大伟立刻就理解了。
因为教育普及的关系,现代人对于老师这个词汇没有了太多的感觉。
但在以前,教育资源极度匮乏,还被极少部分阶级垄断的情况下,任何的知识都是价比黄金的珍贵宝物。
在这种前提下,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就是一种非常令人尊敬的存在,所以就有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这个说法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师生关系是一种比之血缘都丝毫不疏远的关系。
古有皇帝灭人十族,其中这九族之外的第十族,就是所谓的师生关系。
从这点来说,拜师对于以前的人来说,是件不输于加冠或者娶妻生子的大喜事。
“他要拜谁为师?”
“谁最高兴,谁就是呗。”
从王苏州的语气中,杨大伟听出了那么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杨大伟不清楚情况,也不敢多说,环
顾书店一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大愚身上。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猜的,眼下这里几个人,除了大愚大师之外,也好像没谁有收徒的条件。
而大愚也确实如同王苏州所说,是此间笑得最灿烂的。
在感受到这边的视线后,大愚也随之看了过来:“如意,你剪好了没有啊?”
他的语气中很明显有几分急切。
看来大愚大师倒是很满意周羊羽这个徒弟。
杨大伟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
但是面对大愚的提问,如意却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这时候,周羊羽的头发已经被剪得很短,显得很有精神。反正在杨大伟看来,这完全可以算是好了,但如意却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反而不停变换位置,仔细观察着,并不时稍稍修剪一二。
看得出来,如意八成也是个完美主义者。
虽然如意没理大愚,但大愚却没有生气,依旧笑呵呵道:“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其实我们师门没那么讲究,差不多就行了。”
如意充耳不闻。
又过了一会儿,大愚再次催促道:“再剪下去,就要成光头了。”
听大愚这么一说,杨大伟忽然也有些好奇,悄悄凑近了王苏州:“对啊,既然是拜大愚大师为师,那不应该直接剃度吗?”
王苏州却是反问他:“为什么大愚大师收周羊羽为徒,周羊羽就需要剃度?”
杨大伟一愣:“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
王苏州再次义正辞严地反问道:“从来如此,便对吗?”
若论书店众人之中,谁性格最鲜明,那当属王苏州无疑了。
王苏州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说是特立独行,反正杨大伟长这么大,没见过一个性格能有王苏州如此跳脱的,哪怕是相近的都没有。
他机智地没有跟王苏州在这个话题上再扯下去。
不然王苏州绝对可以陪他扯到地老天荒,话都不会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