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居然差点跟一个疑似妖怪的人物起了冲突,王老板就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虽然调查局说了会保护民众安全,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真惹毛了门口这位,说不准等调查局人赶到的时候,就只能为自己收尸了。
定了定神,王老板终于缓缓转过身,看向悟色似笑非笑的那张脸。
“怎么着?难不成我真跟你爷爷长得很像?”
王老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客人说笑了。我们哪高攀得起。”
“不是我说你,你家祖上几百年前几代贫农,一个比一个瘦,怎么传到你这儿就便这么胖了。你究竟是不是老王头的后?”
几百年。老王头。
这几个词又与自家老父亲的遗言对上了。
只是王老板仍然不敢下最后的判断。
因为这可不比以前他所经历过的商业谈判。
在那些商业谈判中,他判断错了,无非是赔点钱。反正他老王家虽然看似家业也就那么回事,可祖宅的地下是真埋了很多沉甸甸的黄金,根本不怕。
但此刻他要是判断错了,那失去的可能就不是一些钱的事了。
万一遇到了最遭糕的情况,到时候危及得恐怕都不是他这一条命了。
他这传承了几百年的老王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且更绝望的是,面对不公平的商业谈判,他王家有法律人心等公平公正的反制手段。
可面对来自修行界的倾轧,他似乎连举手投降的资格都没有。
王老板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一死了之比较好,但转念一想到自己那对十天半个月都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的倒霉儿女,王老板只能一咬牙,壮着胆子,向前一步,毕恭毕敬询问道:“客人真是姓孙?”
“怎么不信?”
“呵呵呵,当然信了。客人既然知道这一文钱一碗的事,那自然便是我老王家祖上的故人。所以我想斗胆请问一句,客人此次上门究竟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悟色将身体后仰,一边抖腿,一边扣了扣鼻子:“我为什么事来,你们家难道不知道?”
他明明坐的是长凳,身后也无依靠,可身体却仿佛真的靠着椅背一样。
这让王老板的心跳不由又急促了起来,也不敢看悟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查看对方到底是在耍杂技还是在用仙术。
然而他这一双肉眼凡胎是真的看不出来。
只是他这点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却尽皆落在了悟色眼中。
于是悟色索性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头,歪躺在这条长凳上。
从远处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悟色只是横躺在长凳上。虽不雅观,倒没什么大问题。
但尽在咫尺的王老板却看得分明,悟色的身体看似是躺在长凳上,实则与长凳离了有一个指头的缝隙。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杀马特少年此刻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王老板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因为调查局的科普工作,他们这些普通人对于那些神秘莫测的修行界人士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最基础的一点,修行界的人士会跑得更快跳得更高。但你跳得哪怕再高也是有动作的前提,而且是在力量的作用下。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没有发力的动作,却诡异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虽然这并非是那种一日千里的飞遁之术,但这绝非寻常修士所能办到的。
王老板不敢抬头,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于是将头埋得更低,以示尊敬。
“客人可是来取存在我王家的那笔银钱?”
悟色挑了挑眉毛。
他和小小存放在老王家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银钱。
而是一颗向善之心与半颗桃子。
善心无所谓,老王家丢了也便丢了。但如果老王家真的把那颗善心丢了,那半颗残缺的桃子,他就务必要追讨回来了。
不过王老板的话还是让悟色有些另眼相看。
如此看来,这老王家能有如今的光景,不光是靠勤劳嘛。当家人也还算有脑子,没有在不确定来者身份的情况下就自曝家门。怪不得传承了几百年,不仅没衰落,反而越发兴旺起来。
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好人有好报?
要是老王头此刻泉下有知,应该能含笑九泉了。
不过悟色也没有就此肯定什么。
因为他还是想弄清楚,对方这么说是为了自保使用的计策,还是想要吞掉一样自家保管使用了很久,却又不属于自家的东西。
王家的态度不同,他对待王家的方式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所以是福是祸,还是和几百年前一样,掌握在王家人自己的手中。
于是他也不拆穿,而是将计就计笑道:“既然知道,还不快点给大爷我呈上来?”
听到悟色的话,王老板原本跳得飞快的心脏不仅没没慢下来,反而跳得越发快了。
他这番话并非他的灵机一动,而是祖上代代相传下来的祖宗遗言,目的就是为了甄别来者身份的。
因为那两位姓孙的客人借给自家的宝贝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寻常之物,而是能帮人延年益寿的神物。
王家并非修行世家,最开始的时候,一直也不清楚这件神物的真实价值,只知道很珍贵。
但后来王家阔绰起来之后,也曾有幸接触过几个底层修行者。而根据当时某位王家长辈与那几个底层修行者的酒后吐真言中得知,任何能够助人增长寿命的东西在修行界都是极为罕见也极为珍贵的东西。
王家长辈当时也曾好奇询问:“修行者本身不就能够长寿吗?为什么这类东西还会极为珍贵。”
当时那些修行者笑言:“照你这种说法,你老王家既然已经这么有钱了,又何必再去赚钱呢?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有会嫌自家钱多的人吗?即便有嫌钱多的,也不一定会有嫌自己活得长的吧。虽然只要是上面一些的修行者,活个几百年不是问题,但活的是五百年还是九百年却是问题。而且说句心塞的话,修行难啊,难如上青天。你也许会在某个境界上卡个几百年,卡到寿元耗尽。而在这种时候,增寿神物的价值就体现了出来。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卡在一个境界,只能活到八百岁。但谁知道你突破的契机会不会出现在你八百零一岁?对于凡人而言,多活一天可能没什么意思。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多活了一天,又恰巧在多活的这一天突破了境界,那这一进一出可不是一天了,而是可能多出个好几百年的时间。试问有谁能够抵挡住这种事的诱惑?”
自此之后,王家再也没有打听过与此相关的事,也渐渐地与修行界撇清了关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更何况,王家相对于那个神秘莫测的修行界,连个血溅五步的匹夫都称不上,充其量算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儿。
这怎么能不让王家世代小心。
又怎么能不让此刻的王老板揪心。
对于此物的归属,王老板父亲的遗言交代得很明确——他们不过是代人保管。
而且人家是付了保管费的,保管费用便是王家这几百年的人丁兴旺、富贵安康。
所以王家数百年来是不愿也不敢动将此等神物据为己有的念头,而且也做好了随时物归原主的打算。
但想要物归原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因为那两位恩人并未留下信物之类的联系方式的缘故,王家很难确认来者的真假。
总不能随便来个人上门,说起这桩旧事,王家就乖乖双手奉还吧。
要是还对了人,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人家随便从手缝中漏下些什么,保不准又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要是还错了人?
呵呵。
贼人要是将此神物拿到手,还不得据为己有?又怎么会留下王家这个知情人这么大的隐患?
反正在王家人看来,要是自己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得了如此的神物,势必要斩草除根,根除掉一切可能会给自身招来祸患的知情人。
所以王家先辈便留下了这么一个确认来者身份的问题。
当初那两个恩人确实是赠了一些银钱不假,但那两位显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又怎么会在意这点银钱?
当然,设立这个甄别身份的问题也是王家的一厢情愿。至于能不能起效,其实他们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修行界的神秘莫测,岂是他们这些凡人可以随意揣度的?
所以虽然留下了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更大的作用是让王家人心里有个底,免得死的时候还不明不白,做了糊涂鬼。最好的情况还是永远用不上为好。
但是此刻情况既然出现了,王老板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刚才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最希望的当然是听到对方立刻反驳他,并将其与王家的恩怨来往捋个清清楚楚。那王老板肯定高兴高兴将神物物归原主。
但悟色的这句话却一瞬间让王老板的心一会儿跳到了天上,一会儿又坠回谷底。
然而他不敢有所表现,连犹豫都不敢,慌忙应道:“居然真的是恩公来访,请受晚辈一拜。”
王老板犹豫了下,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他也想得很清楚。
来者要是真的,那以人家对王家的恩德,他磕这三个响头无可厚非。
来者要是假的,那要是这三个响头能换取一点宽容对待,也算他王家赚了。
磕完头后,王老板走到收银台前,弯腰输入密码,打开了下面的保险柜,从中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随后将卡毕恭毕敬递给悟色。
“这卡里有一千万。是王家祖祖辈辈辛勤赚来的血汗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恩公请放心使用。要是不够的话,恩公先给个数,我王家便是砸锅卖铁,也必当竭尽所能。”
在生与死的压迫面前,王老板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影帝附体,无论是姿态还是腔调,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冲击斯卡奥。
然而漂浮在长凳上方的悟色却没领情,打着哈欠说道:“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