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周羊羽的眼前便不停地变幻着时间与地点。
时间的变换间隔越来越短,从刚开始的几个月一次,慢慢缩短到后来的一个多月,乃至几天。
根据周羊羽的推测,这应该与这辆摩托车的成长有关。
最开始的时候,摩托车器灵的灵性微弱,只能隔上很久才能醒来一会儿,但随着摩托车灵性的增强,摩托车器灵醒来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频繁,醒来的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地点的变换倒是没有什么规律,只是郭刚听到哪里有疑似自己儿子的消息,便往哪里去。大体都是一些落后地区的村落。这也是人贩子们最常活动的区域。
因为落后,就代表着有很多的可乘之机,无论是买还是卖。
于是托郭刚的福,周羊羽得以见识到了许多只在屏幕里见过的景色。
青青草原,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没有尽头的海岸线……
没有了滤镜的加成,这些景色比之屏幕中呈现出来的要少了很多的精致感,但却又多了许多难能珍贵的自然。
只不过相比于怀着一个看客心理的周羊羽,寻子心切的郭刚显然无心去关注哪里的风景更美。
每到一地,他关注更多的问题,其实是哪边的路更好走些。
这过程中,也让周羊羽这个年轻人再一次感叹起梦之国发展之快。
在3019年的今天,梦之国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一个快捷而便利的交通王国。
反正周羊羽在老家与梧桐市来回的时候,走得都是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除了节假日期间,一路上基本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哪怕是乡下,也铺上了很多的水泥路。虽然不宽敞,但也算平整,也不惧雨雪天。
在这样的道路条件下,骑行旅游自然是一种还算不错的消遣。
但放在二十多年前,后世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大多还未开工。骑行旅游就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折磨了。
一路上,除了少部分的省道与国道之外,周羊羽见到的多是黄土路或石子、煤渣铺出的路。前者通常要平整些,但遇到雨雪天气,那便是实打实的折磨。一步一滑,泥泞难走,动辄便要下车推行。在平常时候显得异常便利的摩托车此刻却因为重量成为一种累赘,有很多次,年轻体壮的郭刚都不免焦躁地想把这辆摩托车扔掉,步行前进。
而后者那种石子或煤渣铺出的路,虽然不惧雨雪天气,不会泥泞打滑,但走起来却异常颠簸,要是路段长一些,那人就可有的受了。反正一般这种情况下,郭刚到了晚上便只能趴着睡,以防止压到被磨得红肿的臀部与胯部。
这其中的辛酸艰苦,周羊羽作为一个看客,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想而知,身为当事人的郭刚又该是何等遭罪?
可惜的是,心疼归心疼,周羊羽并不能实质性为郭刚做些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这都是无法更改的过去。
而在这一段有些煎熬的时间里,周羊羽也渐渐明白了郭刚是如何为这辆摩托车注入灵性的。
在漫长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郭刚总是一个人前进在路上。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要行走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而他唯一能与之说话的对象,便只剩下了这辆摩托车。
所以他心底有什么话,也只能对着这辆摩托车说。
开心的,愤怒的,难过的,沮丧的,无聊的……所有想说却无处可说的话都可以对着这辆摩托车说。
反正这辆摩托车不会反驳或是笑话他。
最开始只是说话,但渐渐的,又不只是说话,更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抱在一起取暖。
他给这辆摩托车讲故事,给它清洗身体,给它唱歌,给它加油……
所以渐渐的,摩托车也不再是摩托车。
尽管郭刚从未这么说过,但周羊羽可以通过他的眼神看出来,郭刚中途就已经将这辆摩托车当成了他儿子的替代品。更准确地说,是另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
因为丢失的那个儿子,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
也正是这一点,让周羊羽意识到,范无救为什么会说,这些器灵的诞生都是无法复制的。
就比如现在,即便是他看到了并记下了这个摩托车器灵诞生的全过程,然而要让他重复一遍,他觉得也不可能完成。
有些事情,可以复现。但有些心情,却只能怀念。
而在弄清楚这一点后,周羊羽没有选择再看下去,包括他一直好奇的郭刚找到儿子时候的场景。
就像他无法原谅自己因为叛逆,而伤害辜负了他的父母一样。
他也无法接受郭刚的儿子维持生活现状的选择。
当然,他只是个看客而已,没资格质疑什么,所以他索性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在他流露出想要回去的想法后,他的眼前又是一黑,再睁眼时,便又回到了乌鸦广场。
面对他的重新回过神,范无救有些意外,将手里那把还没喂完的谷物,一甩手,丢了出去:“这么快。我这一把鸟食都没喂完。我还以为你会再晚一点才回来。”
周羊羽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两边的时间流速明显不一样,我都感觉在里面过了几辈子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刚才见到江臣的事,意犹未尽地说道:“我刚才在它的记忆里看到了老板,老板还跟我打招呼了。”
范无救对眼下周羊羽的心态完全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或者说,书店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随着在书店待的时间越久,对江臣的了解的越多,就越敬畏江臣的神通广大。
好像不管他们如何去探寻,始终只能触及到江臣的“冰山一角”。
他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可是我们的老板。对了,忘记跟你说了,请不要用它来称呼它。就在你刚才入梦的时间里,我给它取了一个超级无敌酷炫的名字。”
“什么?”
范无救轻轻敲了下油箱盖,“你看他这霸气的一塌糊涂的造型,再看他这红得毁天灭地的红色涂装,还有他这天上地下无双无对的速度。很显然,这世界上能配上他的名字只有一个——赤兔兔!当然,你也可以简要的称之为兔兔。”
这是什么鬼名字?!
周羊羽一时无语,盯着范无救看了一会儿,发现其好像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的样子。
他强忍住玩“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的梗,出声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而不直接叫赤兔?”
“因为天底下跑的最快的马叫赤兔,而我们兔兔,比赤兔还要快了一只兔子的速度。单用赤兔,根本不足以显现我们兔兔的强大。是不是,兔兔?”
红色的摩托车立刻轰鸣了两声。
范无救微微仰起头,看着周羊羽的眼神分明在说:“看到了吧。”
周羊羽以手扶额,揉了揉眉心:“你怎么骗得他同意叫这个名字的?”
“这怎么能是骗?我这是真心付出好不好?兔兔,你说是不是?我们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
红色的摩托车再次轰鸣了两声。
而通过这一人一车的一问一答,再结合他刚才在梦境里看到的,周羊羽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眼前的摩托车的器灵不过刚刚诞生。除了一些天赋异禀的存在,刚诞生的器灵的灵智几乎与人类幼儿一般。
而以范无救的阅历,想哄骗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说什么就什么?
他实在不忍眼前这辆几乎堪称是每个男人梦想一样的坐骑居然会有一个“赤兔兔”这么无厘头的名字:“要不你还是让他叫赤兔吧。这个更好听点。”
范无救竖起手指在面前摇了摇:“第一,名字对于这类灵器来说,包括某些妖类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他们勾连天地的重要依据。一旦确立,几乎无法更改。
第二,店里其实已经有一个赤兔了。”
“谁?我怎么没见过?”
“你来书店才几天,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实话告诉你,店里的赤兔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只赤兔。”
周羊羽忽然有些心潮澎湃。
因为既然赤兔都在,那赤兔最有名的那个主人,是不是也在?
而他越想约觉得靠谱,毕竟最近他连月老和黑白无常都见到了,那再出现个武圣关二爷,似乎也不是什么不科学的事?
而没等他将这个问题说出来,范无救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一脸嫌弃地说道:“别跟我提那个抠门的家伙。作为一个老前辈,我上次就是找他借个马骑他都不让,还把锅甩到人赤兔身上,说什么赤兔只认世上的大英雄真豪杰?怎么?我义薄云天范无救还不算世上的大英雄真豪杰?等下次碰到他,我定要跟他比一比,让我们赤兔兔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牛首山车神的速度。”
这下周羊羽终于可以确定,范无救给摩托车起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无聊之举,而就是想要借此恶心一下关二爷和赤兔。
不过这两个人的意气之争,显然不是他所能掺和的。他更在意的是到底去哪能够见到关二爷。
那可是关二爷!梦之国大半男人的偶像!
这他要是能给二爷出个访谈录,视频点击量不得立刻起飞了?
“范老哥,那我到哪儿能见到二爷?”
范无救不高兴地瞥了周羊羽一眼。
果然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
还有怎么我就是老哥,人家就是二爷了?我这不凭白差了个辈?虽然人家确实比我年长上许多。
“你还是不要想了,短期内你都不可能见到他了。”
“为什么呀?”周羊羽有些不死心。
“因为他现在正忙着蹲大牢呢,哪来的功夫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