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之中,朱厚照负手而立,白裘垂地,平静淡定。
他的面前,叶二娘额头上的血,已经渐渐地凝成血钾,但是,她脸上的血渍还没有擦干净,泪和血混合着灰尘,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叶二娘很可恨,也很可怜,虽然她这十几二十年来,拆散了无数的家庭,但是究其本身,也只是一个悲剧。
“求朱公子告诉我,告诉我我儿子的下落,”叶二娘双眼盯着朱厚照,满是哀求,“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朱公子。”
朱厚照脸色平静,望着叶二娘:“我也不瞒你,你的儿子,现在在少林寺。”
“少林寺?”叶二娘一愣,“他……”
朱厚照点点头:“没错,和你的老相好玄慈在一起,他现在的名字,叫虚竹,是少林寺的三代弟子。”
听到朱厚照的话,叶二娘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是他把我儿子……”
朱厚照打断了叶二娘的话:“不用怀疑,你儿子的消息,玄慈根本不知道,天底下,只有两个人知道虚竹和你的身份。”
叶二娘条件反射问道:“哪两个?”
“一个是我,”朱厚照翻了翻白眼,“另一个,自然也就是那个动手把你儿子送上少林的人。”
“他是谁?”叶二娘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双刀,“我一定要杀了他!”
朱厚照冷笑一声:“就连你的相好玄慈,都不是他的对手,就凭你,也想杀他?”
叶二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悲苦之色:“可是,可是……”
“你现在要想的,不是报仇的事情¨」,”朱厚照漠然地望着叶二娘,“你现在至少已经知道了你儿子没死,也知道了你儿子的下落。”
“可是你别忘了,你这些年来,到底祸害了多少个孩子?拆散了多少原本圆满的家庭?”朱厚照语气平静,却带着森寒的杀意,“他们父母承受的痛苦,可会比你少分毫?”
叶二娘一愣:“我……”
“不要跟我说什么理由,”朱厚照淡漠道,“天下丢失孩子的,绝不止你叶二娘一个,但是如此丧心病狂,做出这般恶事的,却独你一家。”
叶二娘默然地点点头:“是的,我犯下如此大错,死不足惜。待我去少林寺,见过了我的儿子,就自裁谢罪。”
朱厚照目光如电,直射叶二娘:“哼!自裁谢罪?你说的倒是轻松!你祸害的那千百孩童,让他们失去了亲生父母,这是你一条命就能偿还的吗?”
“所谓父母之债,儿女偿。天道在上,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朱厚照毫不客气地扯上了神神鬼鬼的说法,“你做下那么多的孽,业数滔天,你以为,只要你死了,就没事了?”
“你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你的果报,都会落在你儿子身上,他会一生坎坷多难,孤苦伶仃,”古人对于鬼神之说,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朱厚照的话,一句一句,犹如一柄柄尖刀,刺入叶二娘的心中,“你觉得,这是他应该受的苦吗?”
朱厚照每说一句话,叶二娘的身体,都会剧烈地颤抖一次,待一段话说完,叶二娘终于支撑不住了,瘫倒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都是我该死,孩子啊!是娘错了,是娘对不起你啊!”叶二娘痛不欲生,却又不敢寻死,悲怆地痛哭。
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再度向着朱厚照跪下:“朱公子,你穷尽天机,既知道我和玄慈的关系,又知道我儿子的下落,那么你一定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吧!求朱公子指点,求公子指点啊!”
“起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朱厚照叹息一声,扶起叶二娘,“大错既已铸下,以死谢罪又有何用?”
朱厚照注视着叶二娘:“你夺来的那些孩子,可曾杀害?”
叶二娘摇了摇头:“我只是将他们重新换了个人家收养,不曾杀害。”
“若是你将那些孩子杀害,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朱厚照平静道,“¨`既然没有杀害,那还有补救的方法。”
“因果业力,报应不爽,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既然那些孩子是你送出去的,那么,你的后半生,就花在寻找那些孩子上吧!”
“每多寻回一个孩子,你所做的孽,便能削减一分。虽然不可能完全抵消那些父母的痛苦,不过能挽回几分,终究是好的。”
叶二娘双眼一亮:“对,对,还能挽回,我去找,我去找回来,我去把那些孩子都找回来。穷尽后半生,我也要把那些孩子都找回来。不能让我的儿子被我连累……”
说句老实话,时隔十几二十年了,那些孩子全部找回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过,能多找回一个,就多成全一个家庭,倒也是一件美事。
看着叶二娘,朱厚照摇(吗好赵)了摇头,心中自嘲,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圣母了。
“朱公子一席话,让小妇人醍醐灌顶,”叶二娘的脸色平静了,双眼坚定而执着,“从今天开始,我就去替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寻找亲生儿子,以赎我的罪孽。”
朱厚照眉毛一挑,笑道:“不先去少林寺,见见你的儿子?”
“不了,”叶二娘苦笑着摇摇头,“我犯下那么多的罪孽,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和我的儿子?儿子既然在少林寺,想必生活,是无忧的,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就不去介入他的生活,连累他了。”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消退了:“你……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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