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璨,你的离职手续已办妥。”
一璨走出凡诺古总部。
二楼。
古亘望着眼前的女孩,渐行渐远。
黑色小羊皮的高跟单鞋,“噔——噔——”,穿着黑色收腰雪纺长裙的身影。自然黑的中长发,披散颈肩,发梢处微微蜷曲。
自动门开。
春日的阳光,照耀。
微风,撩起她几捋发丝。如一朵正绽放的黑色蔷薇花朵,花瓣上,凝结的冰霜,凄美冰凉。
消失在眼前,似融化在这暖阳中。
更融化在自己心里。
“......这是根据你要求的,继续推进各类渠道营销的计划,和凡诺古5.20电商促销活动策划的效果,上季度总体销售收益高于同期55.42%。这是本月下周的会议安排和行程,自己看。”莫非说完,抬头望向身前的古亘,将手中的银色PAD递过去。
古亘身上的黑色商务衬衫,光线的照射下,闪着或紫或灰的光泽。
莫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凡诺古总部的移动门。心想,这是神游?正准备转身离开。
谁料,“进展不错,明天再去一次电子商务营销部。”古亘缓缓说道。
“明天周六。”莫非声音冷漠低沉,“自虐别带我,这周末我要休息。”
周六?
又是一个周末。
“好。”
那后天。
就是5月22日。
十三应该不会记得那个赌约了吧。
绿草菁菁小区2002室
一璨环顾卧室四周。
纯白的欧式书桌,摆放着一个定制的水晶摆台,是颜鬼的照片。床上,铺着的是新款粉色星星图案的冰丝席。床尾的五分之一处,放着条还未拆吊牌的玉貂绒盖毯,毯子整齐的被横折着。
“踏踏—”一璨走到床头的右床柜边。
弯腰,将一个特别定制的螺钿漆器首饰盒,轻放在右床柜上。
这个首饰盒,精美绝伦。
首饰盒表面是几枝春日桃花图案,几只蝴蝶翩翩起舞。图案采用天然贝壳的材质,在光线下,耀眼夺目,闪烁着斑斓的五色光芒。
与那粉色的水晶灯和谐统一,卧室内弥漫着五色的晶莹,如身处海底龙宫一般。
客厅的玻璃茶几,一尘不染。玻璃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粉色水晶小花瓶,花瓶中是几支保加利亚七彩玫瑰保鲜花。
耳边又一次响起颜鬼的声音。
“白骨精,我6月底回来。”
一璨一眼扫过再次打扫布置过的家,满意的转身。心想,颜鬼,答应你的惊喜,希望你能喜欢。
“啪嗒——”
关上门。
她走出绿草菁菁小区,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请问去哪里?”司机礼貌的问道。
“B郊杨树大道。”一璨钻向后座。
“砰—”关上门。
出租车起步,往前行驶着,一璨转头望着窗外的街景。
一段时间后。
出租车再次缓缓停下,前面是红灯。
窗外正对着,沪老爹名菜馆。
往昔热闹非凡的地方,如今虽已撤去警戒线,却依旧大门紧闭,几分荒凉。
一璨脑海中又浮现着上月在家中看到的那则新闻,“昨日,沪D郊沪老爹名菜馆发生命案,一名五旬男子从天台掉落,死亡男子系此饭馆老板。死亡原因不明,目前警方已立案进行调查,相关案件信息,警方不便透露。”
每每路过这里,她的眼前总会浮现,穿着格子休闲衬衫的蒙叔向她打招呼的情景,“一璨小妹妹来了!”,那是多么热情和蔼的大叔。
巧合的是,老家海边的大虾姨不久前也去世了。
这阵子。
爷爷去世了。
蒙叔去世了。
大虾姨去世了。
就连鲁亿也已整整一个月失去了联系。
忽然间,一璨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那真的一个纯黑色的四月。
难受,几乎让人窒息。
一璨冰冷的双眸,漫起温热的晶莹。
她拿起电话,再次拨打着鲁亿的电话。
“嘟~~嘟~~”
“嘟~~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仍然没有人接听。
鲁亿不会出事吧?
天色渐黑。
“砰——”
到达目的地,一璨走向“鲁撸炉”烧烤店门口,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小木牌。
暂停营业?
一璨推开侧门,边想,这鲁撸炉可是365天,没有特殊情况,天天都会营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见其余的工作人员,也无一个客人,只有婷婷在一楼厅里打扫,整齐摆放着桌椅,一璨问道,“婷婷,你们老板在吗?”
“俺们老板,在,但是......”
“怎么了?”
“从前天到现在,他把自己锁在三楼炼丹炉包间,没有下来过。”
这是在炼丹吗?
“我去看看。”
“一璨姐...”婷婷喊道。
一璨回头。
“俺们老板说,谁都不要打扰他。”
“没事的,你把钥匙给我。”一璨右手手掌朝上说道。
“噔噔噔”
一璨往楼上走着,婷婷跟在身后。一到三楼,两人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夹杂着酸味。
“笃笃笃——”
无人应答。
一璨将钥匙塞进锁孔,逆时针转动,“特——”门开了。
浓郁的白酒味和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屋内漆黑,只有墙上那挂壁电视,忽闪着光亮。
手机铃声此起彼伏的响着。
餐桌右侧的墙壁上,挂壁小电视机回放着前几天的新闻。
一闪一闪的光亮下,餐桌上,横竖随意放置着几个空的白酒瓶和无数的啤酒空瓶。
“踏——”
一璨打开灯。
酒醉的鲁亿瘫坐在椅子上,左手反勾着椅背,手中握着白色的遥控器,呆呆的望着电视屏幕。
地上是一滩又一滩的淡黄色呕吐物,浓酸浓酸的味道。
一看便知这呕吐者已几天未进食,呕吐物中没有一点食物。
婷婷惊道,“我的妈呀!俺的老板啊,你这是喝了多少!”
一璨走向秋千前,站立在窗前,推开眼前的窗户,任夜晚的清风迎面而来。
屋内的味道瞬间飘散不少。
一璨不语。
她了解鲁亿,现在的他不想说话。
鲁亿的手机铃声不停地响着,他并没有看显示屏。
“啪——”
便顺手将手机扔向墙壁,手机的盖子瞬间弹出。
电板掉落。
一璨转身走去,蹲下捡起盖子、电板、手机。
此时,新闻的声音更清晰。
“.......黑蟒S哥落网,百人黑恶势力团伙被清剿,黑蟒系此黑社会性质组织头目,涉嫌11起命案,涉嫌组织妇女卖淫,涉嫌有组织拐卖儿童等,现已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次围剿行动,1名人民警察因公牺牲,6人因公负伤。”
片刻后。
婷婷清扫完地面,清理了桌面。带上门,转身离开。
一璨将装好的手机放置在鲁亿面前,她望着鲁亿,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了解鲁亿。她看不懂此时鲁亿的神情,是高兴?是痛苦?是难过?她坐在秋千上背对着不言语的鲁亿,望向窗外。
窗外开始飘起细雨。
鲁亿再次按住回放键,电视机上再一次播放着,“......现已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次围剿行动,1名人民警察因公牺牲,6人因公负伤。”
一次又一次的回放着。
“黑蟒S哥落网,百人黑恶势力团伙被清剿。”
“此次围剿行动,1名人民警察因公牺牲,6人因公负伤。”
“...1名人民警察因公牺牲......”
鲁亿自己也不知道这则新闻,他重复看了多少遍,眼帘处一股炙热的东西朦胧了双眼,新闻的画面重影。
那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蒙叔牺…没了。”酒醉的鲁亿,恍惚的对一璨说道,那是低哑、痛苦的声音。
鲁亿第一次如此酒醉。
“嗯。”一璨难过,“大虾姨也去世了,她从小看着我们长大。”
黑色的雪纺长裙轻轻飘起。
“嗯,她是蒙叔的妻子。”鲁亿关闭电视,将遥控器放在桌上。
蒙叔的妻子?
虾姨?
“蒙叔就是那个不管虾姨和军叔,一走20多年的男人?!”一璨惊讶的神情,渐渐升高的音量。
“出去!”鲁亿失控怒吼,眼泪不自主落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鲁亿内心。
颤抖。
也许蒙叔的痛苦,自己比谁都懂。
深夜。
雨,越下越大。
“哗啦啦——”正如爷爷去世那天的雨。
一璨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烂醉如泥的沉重的鲁亿,走出“鲁撸炉”,往他家方向走着。她拉着鲁亿的右臂,侧头望了望闭着眼的鲁亿,他双眸间的眼泪不停滚落,那是一种生无可恋,如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一般的感觉。
刹那间。
一璨扔掉那把黑色的大伞,推了推鲁亿,任大雨倾盆,淋湿全身。
“鲁亿!!”
“你醒一醒!你看看这个世界!地球还在转!”这一句话似乎是自己昏倒那天,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的。
鲁亿微睁眼,“你...回去......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哈哈哈”
师父,走好。
不料,不远处传来,“踏踏踏”的声音,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昏暗的路灯,在大雨中愈发闪烁。
“你要死,成全你!”不远处一个男子的声音,一个健步上前,那把熟悉的匕首,“冰呤——”闪着冰凉的光芒。
一璨感觉背后,也似乎有人跑来。
而眼前。
大雨滂沱中,那手持匕首的男子,身材略矮小,身手敏捷。身后,是拿着木棍的几个彪形大汉。
鲁亿向一璨吼道,“白一璨,还不快跑?!”
“不!要死一起死!”一璨摇头。
“你傻啊!快报警!”鲁亿挡在一璨身前。
“报警?”对面的黑衣男子左手手持匕首,大雨中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右手一记重击,将一璨掏出的手机打落在地,鲁亿一脚踢向那黑衣男子正打向一璨颈间的右手。
“喀嚓——”只听见那黑衣男子的右手腕间发出声响。
“啊!”一声惨叫。
一璨此时,内心有些害怕,除了电视剧中,她是第一次亲身遇到这样的一幕。
她望着匕首划向鲁亿却不知所措,站在鲁亿身后双手紧抓长裙,微微颤抖。
此时,她的背后跑来一个身影,呼喊道,“十三!鲁亿!”
没错。
是那个声音。
一璨回头。
古亘!
古亘抓住其中一个大汉右手,棍子反向向那大汉脑门砸去,面朝对方又是一脚。对方单膝跪地,痛苦的呻吟,“啊——”
鲁亿在与另几个手持木棒的大汉打斗着……只见那黑衣男子,一路小跑向古亘跑去,手持带着暗红血滴的匕首,“滴答—”向古亘背后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一璨一个转扑,护住眼前正打斗的古亘,喊道,“小心!古亘!”
猛然间。
“哗——”“嘶——”
匕首重重划向一璨肩部。
那无法呼吸的疼痛。
一璨只感觉右肩的湿漉漉,如液体一般,伴着些许黏稠。
大雨中,古亘一把抱住一璨,“十三!”
眼前瞬间模糊,仿佛又清晰的望见那雨丝的形状,亮白。
那浅棕色的双眸,透着滚烫的焦急。
背部那股暗红的血液,似乎正染遍这朵黑色蔷薇,使得更加娇艳。眼前这双眼眸中的滚烫温度,融化着花瓣上冰霜。
眼前渐渐漆黑,渐渐感受不到肢觉。
死亡。
离自己……
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