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和鱼汤很快做好,以前阎锐寒常外出执行任务,生存技能满点,手艺也不错,两人饱餐了一顿。
午后的阳光明媚,不过山谷里并不觉得闷热,偶尔清风吹过还有几丝凉爽,两人就在林荫下的小道上散步消食。
“真幸福啊!”蒲妖妖摸摸滚圆的肚皮,又看看阎锐寒,发出满足的感慨。虽然失去了法力,但换来了能陪自己说话的阎阎,和会抓鱼会做饭的阎阎,太赚了呀。
“你为什么一个人生活在这里?”阎锐寒闲聊道。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如何变得更强,保护家人生存下去是他最专注的事,从未有一刻放松。此时,望着身边猫儿一样魇足的蒲妖妖,他竟也感觉到了一股从没有过的放松惬意之情。
“我?”蒲妖妖想望着阎锐寒,干脆倒退着走,“我一直就生活在这里呀,之前妈妈跟我在一起,后来妈妈不见了,我就一人住这里。”
“不过,”蒲妖妖又补充道,“兔子兄弟,陆龟爷爷和山鸡大叔会来看我。特别是兔子兄弟,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说到这儿,蒲妖妖突然停了下来,这段时间兔子兄弟都没来找他了。
蒲妖妖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竹屋里没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估计蒲妈妈很久前就不在这里了,离开时蒲妖妖可能只有十来岁。
想象出十来岁的蒲妖妖可怜巴巴的蹲在门口等妈妈的样子,本来就话不多的阎锐寒更沉默了。
他无意于打探蒲妖妖的过去,但他没想到随口一问得出的是这样一个让人有些心疼的答案。
“去找它们玩吧。”阎锐寒道。
“兔子兄弟?”蒲妖妖声音里带着惊喜,他以为人类不喜欢兔子兄弟,这段时间都在为要不要去看看他俩而有些苦恼。
“嗯。”见蒲妖妖一下精神起来,阎锐寒知道自己判断对了。这些年蒲妖妖一个人生活在这山谷里,只有这几只兔子兽物相伴,跟它们的感情应该很好。
阎锐寒抬脚向蒲妖妖所指的方向去,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和两只野兔计较。
阎锐寒身高腿长,他刻意敛下速度跟蒲妖妖同步。蒲妖妖走在他前面,蹦哒着去捉那些林叶间隙中投下来的光点。
“阎阎,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好玩儿吗?”蹦哒够了,蒲妖妖转身拉住阎锐寒的衣角跟他聊天。
能用好玩来形容吗?阎锐寒想了想自己二十多年来跌宕起伏的生活,他有些保守的道,“比较刺激。”
阎锐寒身上穿的衣服正是蒲妖妖用白绒花新织的,雪白轻柔的白绒布对折后,在顶上中间开一个洞,两边留出宽袖后,照袖长向中间裁开,然后斜向下裁剪,收边后一件衣服主体就做好了。裁下的布料被蒲妖妖做成了腰带和里衣。本来宽大的衣服扎上腰带突显出阎锐寒瘦而强劲的腰腹,整个人显出一股与往常沉稳肃杀全然不同的英俊飘逸,一身的煞气都仿佛退散了许多。
而旁边同样一身“蒲式”制衣法成衣的蒲妖妖,因为穿的是各种鸟类绒毛织成的五颜六色的衣服,就给人感觉热闹多了。
“诶?怎么个刺激法,快跟我讲讲!”蒲妖妖对阎锐寒以前在意,好奇他以前的生活与自己在迷谷是怎么的不一样。
“有很多人,都在为生存而努力,我与他们一样,为了自己和家人。”阎锐寒的声音沉稳而又磁性,说的话却听得蒲妖妖有些懵懂。
兔子兄弟住在溪河对岸的小山坡上,那里有一大片野萝卜。“原本只有几颗,兔子兄弟偶然吃了一次很喜欢,就种了一片。”蒲妖妖指着胡萝卜地道。
望着眼前占半个山头的胡萝卜,阎锐寒又看了眼蒲妖妖的细胳膊细腿和那双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儿的青葱白玉般的手,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两人往山上没走几步,俩灰白的身影就蹦蹦哒哒的从小山坡上冲下来。俩兔子弹跳力好,一跳能高过周边的萝卜叶,腾空时四只收拢,像颗弹跳的灰球。一边跑,一边吱吱叫:“妖妖,妖妖!…”
“妖妖,我好想你,你怎么才来,……”俩只的冲到蒲妖妖跟前,正准备一jio蹦到蒲妖妖身上好好述下相思之苦,忽然瞄到蒲妖妖旁边大树下的身影。
又惊又怒的俩兔子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就地滚了几圈,守不住势头砸到了蒲妖妖腿上。
“哎哟,我脑袋!”、“哥,你把我肚子压扁了!”俩兔子摔得头晕脑胀,抱着蒲妖妖的腿惊叫出声。
阎锐寒在一边默默看着两只摔得七荤八素的兔子,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都蠢成这样了,有可能吗?
再次莫名栽在阎锐寒手里的俩兔子简直气得要蹦起来咬人:“妖妖,这个坏蛋怎么来了…”
“对啊,妖妖怎么把这个坏蛋叫来了。我这就给他个兔腿神功回旋踢,哥你别拦着我啊!”
“我不拦你,你踢他脸,我踹下面。”平日相对稳重的哥哥长耳这次完全支持弟弟,并决定参与。
望着腿部挂件一样扒自己腿上还不服气的俩兄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人类,蒲妖妖有些无语。
弯腰伸手,蒲妖妖一把将俩兔子抱进怀里,“行了,你俩就别闹了,阎阎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天我不是接住你俩了吗,没摔着。”
“那也是他摔了我们。”长朵不服气道。
“对,”长耳也不服气,“而且这次他又吓了我俩一跳,我们真摔着了。”
“对,就是他害的!”俩兔子坚决不承认是自己脚滑。
一旁的阎锐寒对俩兔子的声讨一无所知,不过看他们冲自己蹬腿瞪眼,估计没啥好事。他有些好奇的问跟两兔说得热闹的蒲妖妖,“你听得懂他们说什么?”
“嗯?嗯,大致能猜到,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嘛,哈哈!!”差点露馅,不习惯说谎的蒲妖妖有些尴尬的应道。该死,这两兔最近吃了多少东西,他快抱不住了。
“嗯。”阎锐寒看着冲他龇牙咧嘴的俩兔子觉得很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们毛茸茸的屁股。
这下,俩兔子炸锅了,“啊!他,他戳我屁股!!”
“他戳我屁股,他,他耍流氓,呜哇!!我要跟他拼了!!”
……
蒲妖妖脑痛。
最后这事以一兔一个阎锐寒亲手雕刻的萝卜兔花雕结束,本来俩兔子是要蒲妖妖样的萝卜花雕的,阎锐寒冷脸拒绝,对他们指着蒲妖妖的几只小短腿视若无睹。
有了阎锐寒的陪伴,蒲妖妖觉得生活有趣多了。他带着阎锐寒见了左邻右舍,给大家认识他的新人类,还去南边拜访了陆龟爷爷。不过陆龟爷爷跟他说了一番奇怪的话。
陆龟趴在蒲妖妖身边的大石上,笑呵呵的望着蒲妖妖,“不知不觉我们妖妖就从小豆丁长这么大啦,有这个人类在,咱们妖妖都开心了好多。”
“嘿嘿,是的,”说到阎锐寒,蒲妖妖就忍不住笑起来,“阎阎对我很好,他给我抓鱼做饭,还陪我玩儿。”
见蒲妖妖难得这么开心,陆龟望了眼守在不远处的阎锐寒,欲言又止的话语终是没说出口。
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
再一次带着阎锐寒来到野猪林,这里是当初蒲妖妖捡到阎锐寒的地方,而另一边不远处是发生爆炸的地方。
“阎阎,你在找什么东西吗?”蒲妖妖蹲在高一些的石头上,拉开眼前遮挡的藤条,有些好奇的问,他们到这儿已经来过三回了。
“没有。”他的确没有落什么东西,但从他摔下山崖算起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韩熊他们还没有找来,这很不合常理。
这段时间蒲妖妖带着他四处走,阎锐寒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看来只能问妖妖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问就把人惹哭了。
“你这几天就是在找出去的路?”蒲妖妖很心里很慌,不知该怎么办,“为什么要走嘛,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我以后少吃点鱼,不,鱼我来烤还不行嘛,我以前是会烤鱼的,只是……”
只是后来失了灵力,火不听话了,蒲妖妖瘪着嘴,快哭了。
“别哭,怎么了,”望着男孩儿红彤彤的眼睛,阎锐寒伸手揉揉他细软的头发。他身边的人都是在烽烟里趟过无数遍的人,即使是女人都是果敢刚毅的性格,像蒲妖妖这样的从未有过。
倒不是他没见过,那些想讨好他而送来的人,还有各种爬上他床的不分男女,或清纯或妩媚,或羞怯或热辣,他见得多了,却是毫无兴趣。
可是蒲妖妖就这么瘪着嘴通红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就有些忍不住了。只觉得人可怜还有些可笑,怎么就这么惹人爱呢。
不过这动不动哭鼻子这点还得改改,阎锐寒故作严肃的道,“不准哭,好好说,怎么了?”
“我,我不想你走嘛……哇,你还凶我!嗝……”本来就怕怕的蒲妖妖,见阎锐寒一脸严肃,憋着劲把话说完,就哇的一声真的大哭起来。
阎锐寒:……
好像,搞砸了。
蒲妖妖一边走一边哭,怎么都哄不好,阎锐寒没办法只得把人扛回了住处,又好鱼好肉的伺候了一番,才让蒲妖妖止住了哭。
坐在竹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阎锐寒用帕子给蒲妖妖擦干眼泪,又轻声慢语的问了一番才大致搞明白怎么回事,“所以你是觉着我走了,就不能陪你玩了才哭的?”
“嗯嗯,”蒲妖妖拉着他的衣角捣蒜似的点头,又小声的强调道,“你已经是我的阎阎了。”
是我救回来的阎阎,已经属于我了,蒲妖妖在心里补充道。可惜,阎锐寒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妖妖,”阎锐寒明显没有领悟到蒲妖妖的这层意思,他比蒲妖妖高许多,两人坐在一起,他低下头望着身边蒲妖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叫他的名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得出谷,”
“可,可你已经是我的阎阎了,你要跟我在一块儿的。”听阎锐寒说依然要离开,蒲妖妖嗓音都带出了哭腔。
他虽然是只几百年的妖,光人形也活了一百多个春秋,却若天生地养,全凭心性行事,光吃和玩就占去了生活大部分,连修炼大多都是在睡梦中自然而成,哪里懂得人类世界的复杂。
“别哭,听我说完,”见不得蒲妖妖哭,阎锐寒伸擦拭去他的眼泪,捧着人耐心的哄,“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妖妖跟我一起走好吗?”
阎锐寒其实也不放心蒲妖妖呆在这里,蒲妖妖看着就是个未成年的男孩,连吃食都不怎么会做。而这里除了蒲妖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平日一个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带我一起出谷吗?”蒲妖妖眼睑还挂着泪珠,愣愣道,“可妈妈不让我出谷,说外面太危险了。”
“那里妈妈呢?”他这些天从未见过其他人的踪迹。
“妈妈不见了。”很久以前就不见了,蒲妖妖低着头喃喃道。
少年低垂着脑袋没再说话,一个人沉寂在了往日的悲伤中。阎锐寒忍了忍,终是伸手轻轻把人拢进了怀里。
他绝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相反外面多少人对他谈而色变,叫他“阎王”,“杀神”。但这会儿对着面前有些柔弱的男孩,他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跟我一起走吧,以后我照顾你,”阎锐寒轻拍慢抚着蒲妖妖的背,“你就叫我哥。”
蒲妖妖救了他的命,阎锐寒绝不会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这种身份来糟践他。认人做弟弟,有他护着,也没有几个人敢打他的主意。
“哥?”这个称呼,对蒲妖妖来说很陌生。
阎锐寒解释道,“就是亲人,妖妖不是要和我一直在一块儿吗,认我做哥哥,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亲人不是只有爸爸,妈妈吗?”蒲妖妖更疑惑了。
“不是的,”阎锐寒补充,“哥哥也是。”
“我认阎阎做哥哥,阎阎就是我的亲人,就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了?!”蒲妖妖像被困多日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蒲妖妖小脑瓜转得飞快,急切的望着阎锐寒向他求证。
“是的,”阎锐寒望着他充满期待的小脸,认真回答。
“好,哥哥!”得到肯定回答,蒲妖妖是一点儿不含糊,当即叫上了。脸上笑开了花,心里特美,嘴边不住叨叨,“嘿嘿!我有哥哥了!”
他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会儿哭得发红,还有些肿,配着一脸的傻笑望着阎锐寒,看着有些滑稽。见人终于不哭了,阎锐寒送了口气,心里道一路太娇气,手却拢着人给他顺毛,没说一句重话。
突然想到了什么,蒲妖妖从阎锐寒怀里抬头,有些苦恼的望着阎他,“可是,妈妈不让我出谷。”
要不是蒲妈妈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切切不能轻易出谷,他也不会在这山谷里呆上一百多年。
“没事的,以前蒲妖妖是一个人,现在有哥在,哥哥会照顾你,妈妈会答应的。”阎锐寒摸摸他乖巧的发旋,轻声道。
蒲妖妖率真,却未经世事单纯,蒲妈妈应是担心他被哄骗,另外可能就是他自身的问题。想到蒲妖妖身上和周边的各种神秘非凡的事,阎锐寒顿了一下,复又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坠入这山谷里,那些有心人可能会来打探,虽然这里各处都显得神秘,他的手下也至今没有进来的踪迹,但把人带走是最安全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