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克静静地躺在地上,何琴音鼻子一酸直想哭,可她知道,她没有时间悲伤。当瞥见哥哥站在日本人身后时,她立马去将哥哥拉到一边,仔细问他怎么回事。
何凤建就将情况如实跟妹妹说了。
何琴音说:“哥哥,你这个警察局长当不了了。”
何凤建也知道自己遇到麻烦,就说:“我绝想不到陈克会选择死。”
何琴音问:“你跟日本人都是怎么说的?”
此时的何凤建明显有些慌乱,住着头皮说:“我只说有人在买卖铜矿资料,需要支援,别的没说。”
“哥,还想当局长,你只有你自己救自己了。”何琴音语气坚决。
“怎么说?”何凤建有些不明白。
何琴音看着哥哥,思考着没说话。
何凤建再问:“你什么意思?怎不说话?”
何琴音这才说:“哥,你查陈克,盯梢他,追铺他,都是你跟他之间的行为,没人为你证明你是要查铜矿资料。作为业余常写报道的人,他追踪铜矿资料的事也没错,他还是市长的准女婿,再说,他买下东西后,你何尝不知道他会卖给政府?所以,你没有证据证明他反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陈克说成是买资料的,而不是买资料的人。”
何凤建听着,觉得妹妹说的有点道理,可是他担心日本人,说:“陈克毕竟打死了一个日本人,就算我隐瞒了实情,他们也不会就此放手吧。”
何琴音说:“他们不放手是他们的事,你要做的是尽量减轻自己责任。你只用说,你突然得到情报,称有人即将在照相馆跟买家成交铜矿资料,你就说,举报的人明确说,卖家是廖洪波手下。你因为时间太急,来不及调人,这才请求他们支援。你想想,陈克是死了,可是你不知道陈克是买家呀,这也会让范市长无论是面子上还是心理都好受些,对你的责备也会轻些。”
“好吧妹妹,不过,得跟爸爸商量一下。”何凤建点着头说。
“快让日本人走,留下你手下帮我善后,你快去找爸爸吧。”何琴音用命令的口气对哥哥说。
日本人走后,何琴音才走到陈克身边,她一下子跪在他身边,泪水决堤一样刷刷流下。范媛媛一直不停地喊着妹夫妹夫。何凤建留下的两个便衣帮忙,两个人抬起陈克就往城外走,几个好心的市民见状主动过来帮忙。
在众人的帮助下,何琴音跟范媛媛将陈克的遗体安葬了。
何凤建回到办公室,立即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让他立马回家。父子俩回到家里,密谋了好一阵,终于同意何琴音提出的意见。
何满庭说;“你妹妹遇到事情比你冷静,考虑问题也很全面,这方面你得向她学。”
何凤建说:“妹妹是局外人,所以才思维冷静。”
何满庭在心里说:“但愿她是局外人。”何满庭让儿子速速去向范市长禀报案情,主动请罪。
何凤建走后,何满庭也匆匆回到办公室,焦急地等待着日本人的指示,可是,日方并没回应,他只好回家去了。
何满庭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范市长电话就打过来了。
范市长是在办公室接到陈克打来的电话,当听说陈克已死时,震惊之余他迅速做出反应,立即给日方打去电话,日方让他询问警察局,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事情还在他手里,他就有了回旋的余地。正要下班回家,何凤建赶来了,一五一十再次向他汇报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范市长问何凤建道:“他背后是否有组织,你查清楚了吗?”
何凤建说:“他没有组织,他既是一个商人,又是一个业余新闻报道者,还是一个小说家。”
“这么说,你手里没有证据证明他反日了,这才是你我最该关心的,至于他买铜矿资料和图纸,解释为他想赚钱也没什么漏洞。”范市长说着,“下班了,你回家吧。对了,你爸在家吗?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何凤建回到家,立即就把范市长的话说给他父亲听了。
何满庭急忙抓起电话,就往市长家打电话,是范市长亲自接的电话。
“市长大人,犬子莽撞,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我跟犬子都愿意接受您的惩罚。还请你及令爱接受我跟犬子真诚的道歉。”何满庭字字斟酌着说。
范市长问:“凤建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没跟日本人说啊?”
何满庭忙说:“没有没有,市长大人,我都问了他。犬子不敢撒谎,我保证,犬子没说假话,也没添油加醋,他跟你汇报的和跟日本人汇报的一样,都是真实情况。”
“照相馆老板认识陈克吗?”
“警察正在调查,初步消息是他不认识陈克。市长大人,这事就是个意外,我让犬子专门跟日方沟通,希望做个公正又负责任的结论。不过,还是连累你,让你为我们担心了。”
范市长似乎很满意何满庭的回答,说:“日本人那是不能随便对付就了事的,何凤建必须从这件事中接受教训,以后遇事不可莽撞。”
“是的是的,市长大人。”
“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市长大人,我都急坏了,还真没想好怎么办,请赐教。”
“不要把事情搞大搞复杂,拿到铜矿资料和图纸,这件事就算完了。”
“是的是的,我一定让犬子拿到东西,给市长您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日本人。”
听到那边重重摔电话的声音,何满庭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何满庭想,还是范市长厉害,几句话就轻轻松松将自己跟陈克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只是儿子的处境更难了,只怕这桩姻缘也危险了。
果然,下午,日方就敦促政府,命警察局速查此案,缴获铜矿资料和图纸。
何满庭相信,陈克拿到资料不可能只为做生意,他给廖宏波打电话,说明他跟廖宏波一直都有往来。很显然,陈克跟廖宏波都是抗日分子,而陈克极有可能是在为共产党做事。只是现在死无对证,只是现在,他的这些想法还只能是想法,不能公开,更不可以坐实。可是,他还不想放弃自己的推断,一旦查到真凭实据,他才管不了什么范市长不范市长的。
何满庭告诉儿子,继续秘密调查所有跟陈克交往过的人,并在短期内找出资料和图纸。
何凤建问:“妹妹和妹夫跟陈克都有来往,也查吗?”
“查!”何满庭狠狠地说,“秘密调查。”
“范丽丽呢?”
“对她要注意方法。”
何满庭还有些不放心,问:“东西真在陈克手里吗?陈克所说的有多少可信度?”
何凤建说:“我就在现场,看他当时那情形,肯定不是演戏。再说,他说的就是事实啊。东西应该就是安杏母亲带走的。只是我想不明白,她走时为什么带上那东西,莫非她知道这里面的奥秘吗?”
何满庭说:“她不会知道的,我估计是廖仲发的主意。但有一点我没弄懂,她去了平沙洲,廖仲发随后也去了,按说她应该把东西交给廖仲发的,怎么就落到别人手里?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何凤建说:“可能是安杏妈后悔了,不想给廖仲发了。可以分析一下,若安杏真的是廖仲发的女儿,她一定会把东西给他的,可是安杏死了,她恨他,就改主意了。”
何满庭说:“有点道理。就从这里开始查。还有,视线放到沈海云身上一定错不了,找到她,一切都好办了。”
何凤建说:“好的爸爸。我可不可以这样推断:安杏妈带走了东西,并给了沈海云,但安杏妈跟沈海云都没念很多书,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认为不重要,随便放在什么地方,被懂的人看到了,这就流到市场上了。”
“可以这样分析,但不排除陈克直接从沈海云手里拿到东西了。”
“他为什么要把东西卖给廖宏波?”何凤建问。
“既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你,又或者他在试探廖宏波,毕竟廖宏波也在寻找那东西。”何满庭说。
“如果他是在试探廖宏波,他的目的又何在?”何凤建问。
“也许,他们原本是一伙的,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也许,陈克也想从中捞一笔,这是有可能的;还也许,陈克就是共产党,他们觉得铜矿一时开发不了,资料卖给国民政府,既能弄到一笔钱还能讨得他们的欢心,一举两得,后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大。”何满庭觉得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爸,留给我们的也只有这点线索了。但平沙洲我又进不去,怎么办?”
“可以用一下廖辉。”何满庭摘下眼镜,看着儿子说:“这小子近来有些反常,关键时刻到了,可以知道答案了。”
何凤建点着头,说:“他去了平沙洲,今天晚上也该回来了。”
何满庭说:“这事我跟他说,你不用管。对了,我问你,对范媛媛,你是怎么打算的?”
“爸爸,这话应该是范市长对我讲吧。”何凤建不知道父亲的态度,又说:“我都听爸爸您的。”
“我明白了。只要你还喜欢她就行,你不放弃,爸爸也不会放弃的。”何满庭满意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