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家带许百良走后不久,廖承东就要去许府看百良。临走时,他对何满庭说:“我想去看看百良,先行离开了。”何满庭假惺惺说:“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他的问题只怕还没完,你跟他常走动,日本人也晓得的,就不要惹事了。”何满庭晓得廖承东不会听他的,所以他才这么说。果然,廖承东说:“我就看在是朋友的份上,才要去看看他,我们没做什么,不怕人家怀疑。”
廖承东走到一条巷子里时,哥哥廖辉出现了,让他回家,说他去许府。廖承东顺道就去了母亲住过的房子里。
哥哥廖辉来到许府,看到只有厅堂里亮着灯。他正要走进去时,就听许怀家小老婆在他后面喊他,他站住了。许怀家小老婆说:“百良才回来,你就来看他,难为你了。我听说你家媛媛走失还没回家,说句你不想听的话,只怕被老虎吃了也不可知。”廖辉没有理会她,迈步朝厅堂走去。许怀家小老婆跟在他身后,又说:“小廖,你不要不高兴,人都这样讲。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好冲动,跟日本人过不去有好果子吃吗?百良能捡回条命,人家还不是看在何会长面子上?”廖承东辉还不吱声。女人小跑着赶到他前面,说:“我跟你说件事。”他说:“什么事快说。”
“你拿走了我的那根玉簪,就不准备还了?”女人说。
廖辉故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然后摊开双手,反问她说:“凭什么说是你的?”
“咦,瞧这话说的,那本来就是我家的呀,怀家送给我时,说是他家祖传的,我嫌它不够亮,懒得戴,随手就放在家里。我不追究簪子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你还问我,你想抵赖呀。”女人叉腰瞪着他。
“回头再说吧。”廖辉瞅瞅四下里没人,突然走进她,贴着她的耳边笑嘻嘻地说:“回头我再找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女人似乎有些好奇,说:“你有的是时间。”
廖辉说:“好,我只想跟你单独说哟。”就走了,头都不回。
女人错愕地看着他进了厅堂。
许百良此时坐在八仙桌前,目光笔直看着门外,见廖辉来了,没有任何反应。
许怀家对廖辉说:“你看看,这帮畜生,把人折磨的,都傻了。”
廖辉站在许百良身边,对他说:“百良,回家了就好,打起精神来,不要多想了。”
许百良转过身子,迅速对他闪眼,旋即看着门外,意思是让廖辉快走。廖辉却看不出来,而是坐到许百良同一条凳子上。许怀家小老婆进来了,许百良这时说:“廖队长你请回吧,我不想人来看我笑话,快走。”
廖辉真的走了。
许怀家小老婆追他出了门,“你别走呀,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我呀?”
许怀家也出来了,问他小老婆:“什么东西?”
他老婆说:“他拿走了我的玉簪。”
廖辉仍是不做声,大步流星走了。他听到身后许怀家对他小老婆说:“什么玉簪,他拿你的玉簪做什么?不要乱说。”
他老婆说:“就是几年前你给我的那根,我都看见了,他现在居然不承认了。”
廖辉没听到许怀家再说话。
第二天,廖承东没上山寻范媛媛,因为他已经知道俞春红出事了。今早他还没起床,周居仁就来到他家,跟他说了俞春红的事。
廖承东听后心里一直不能静下来,周居仁详细讲述了俞春红出事的过程后,他被俞春红的勇敢、无畏和牺牲精神感动了。
原来,进山围剿新四军的敌人按照图纸标出的道路向山里走了十几里后,不敢再往深山走了。这一次,他们不是因为害怕老虎,对老虎他们是采取了措施的,他们一律穿上中国服装,还配备了几挺重型机枪,用来应对可能突然出现的老虎。他们害怕的是,沿着这条小路孤军深入会被新四军包了饺子。进到山里,想抓山民带路,就是找不到一个山民,进了几户人家一看,人都跑了,还找不到一点吃的,他们估计新四军是早有准备的,更害怕了,只好改道去平沙洲,执行第二方案。
走到离平沙洲还有五六里路时,他们被一条河挡住了,就都站在河岸上。对面就是一马平川的沙滩,远远的都能看到俞春红的纱厂了。他们不敢贸然渡河,一来因为河里涨满着水,二来怕新四军就埋伏在纱布厂里,渡河时会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连退路都没有。只好在河岸架起机枪,对着纱布厂方向就是一阵乱射,然后下到河堤后面,静观对方动静。
等了好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就派人走上河堤查看,发现纱布厂那边并没任何反应。此时,伪军头目想撤,但是几个日本鬼子就是不肯,命令伪军先行渡河,他们断后。伪军们只好派水性好的先下河,好在河水不急,终于到到对岸,鬼子这才下了河,然后带着伪军悄悄向纱布厂靠近。
已是下班时间,天上还飘起了小雨。敌人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妇女欢欢笑笑朝这边走过来,他们马上包抄过去。
原来是纱布上的女工下班了,她们发现后立即往回跑。敌人边开枪边追,没一会就都抓住了她们。
再说纱布厂,听到枪声后,俞春红跟几个驻厂的新四军战士立即去厂外观察。发现是敌人来了,几个战士就要组织反攻,但被俞春红制止了。她说:“敌人不会知道我们厂里真实情况的,你们是谁他们更不清楚。我猜敌人此次来只是试探,我们不能上当。再说,敌人人数多,还有机枪,我们只有几只短枪,根本不是他们对手。轻举妄动只会暴露我们,还会暴露郭队长队伍。这边一打起来,郭队长自然会来救我们的。我建议,你们快去跟郭队长汇报,我这里将大部分成品和原材料都藏起来。即使敌人进来了,也看不出什么。我跟他们说,我就是做纱布的,东西做出来都被波田公司收购走了,从来不跟别人做生意,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几名战士觉得俞春红说的在理,就听了俞春红的话,忙进山跟郭队长汇报去了。
战士们走了,成品跟原材料也都转移完毕后,俞春红召集工人,她想对她们说,明天放假。可是,发现少了几个女工,其中就有周居仁的女人。俞春红知道,这几个女工一定是回家了。从枪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天又下起了雨,她们一定以为平安无事才回家的。
俞春红不放心,就撵出厂,走了好几里地,真的看到了她们,都被敌人抓起来了。敌人正在盘问她们,女工都吓得哆哆嗦嗦站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日本鬼子见问不出什么来,立即向几个女人脚下开枪,子弹嗖嗖在几个女工脚下作响,她们都脸都吓白了。
这时,俞春红出现了。
俞春红对伪军说了自己厂里的情况,让他们放了女工。
伪军小头目听完就向鬼子报告,鬼子下令将俞春红带回去审问。
俞春红就这样被他们带到城里。
为了救出俞春红,廖承东在周居仁走后喊哥哥廖辉,廖辉果然出现了。他问哥哥:“知道俞春红被抓了吗?”哥哥摇头又点头。廖承东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廖辉说:“弟,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我们就是一个人。以后,只要你在心里喊我,我马上出现在你面前。”廖承东想:就算哥哥能变身,俞春红是个大活人,不管她关在哪里,一定都有人看守,如何出得来?办法还得自己想,让哥哥配合吧。他又问哥哥军统那边怎么样,哥哥说:“他们以为我跑了。”
为了摸清俞春红被他们关在何处,廖承东早早就去纠察队,让黄正文替代自己陪范丽丽进山找范媛媛,又命其余人上街巡查。自己坐在办公室,向几个跟日本人走得近的老板打了电话,旁敲侧击问这几天有没有发生突然的事情,但都没能问出什么来。
他只好去了范市长办公室。两个人先是说了范媛媛失踪的事。范市长对廖承东不放弃找范媛媛的态度表示感谢,又说了范媛媛得病原因,还对说廖承东不歧视他女儿让他很感动的话。
廖承东觉得,这样谈下去是打探不出俞春红在哪里的,就说:“范市长,我今天来不光为了媛媛,纠察队队长这个职位我不想干了。”范市长很奇怪,问为什么。廖承东说:“这又不是什么正规队伍,是给波田办事的,有时还得听何会长的,我很难适应。”范市长问他想做什么。廖承东说:“我是你的女婿,就算找不到媛媛,我还是你的女婿。市长要是还当我是家人,就把我调到你身边吧,我不想跟何会长共事。”范市长问:“他为难你了吗?”廖承东说:“今早平沙洲厂里有人进城遇到我了,说何会长昨天派人去厂里了,还把俞春红抓回来。纱布厂说好是让我联络的,我每个月都会跟他如实汇报厂里的情况,他不通知我带人突然进厂,这明明就是不相信我嘛。”
范市长听后,站起身走了几步,说:“你是波田公司的人,波田公司直属上海总部,这事我直接过问怕不好。”
廖承东灰心地叹气。
范市长安慰说:“我回头找机会跟他交流一下,何会长为人处世还是比较周到的,我看他对你也不错,还是在他手下干吧,以后真有什么事,再跟我讲。”
廖承东说:“他既用我,又不放心我,对我的朋友都是如此。许百良你该晓得吧,就被他们关了好多日子,我真的不敢再干了。”
范市长似乎在认真听着,但还是不同意他辞职,说:“小廖,辞职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正说着,就有人敲门进来说何会长求见。
何满庭进来后发现廖承东也在,笑着说:“小廖也在呀,是为了范大小姐的事吧,不急,总会找到的。”
范市长让何满庭坐下,何满庭正要开口,范市长摆摆手说:“何会长,你既是义江城商会会长,也是波田公司中方总裁,我晓得你的事情很忙。要是为了丽丽的事,你就不要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婚礼都办了,丽丽还是你何家的媳妇。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找她姐,等找到了,或者再过两天还没找到,我就让她回你家。”他看了一眼廖承东说,“他也是我女婿,在你手下做事,你可要多关照一些呀。”
何满庭说:“市长大人高抬我了,小廖做得不错。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汇报的。今天下午,从上海来的轮船要靠码头,在您领导下,我筹集的那些棉花什么的将在今晚装船。波田总裁的意思是,装船时搞个仪式,邀请你也参加。”
“庆功会和庆功宴都搞了,还搞什么仪式呀,我看就算了吧。”范市长说。
“不是,市长大人,波田总裁想在船上搞,市长你可能还不知道,”何满庭就在范市长耳边小声道:“今晚有个人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