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东回来后,并没看出许府有什么异常。第二天早上,许百良来了,廖承东问他怎么回来了,俞春红怎样。许百良搔搔头皮说:“我们根本就没去找什么老周,她非要回来我只好回来了。廖辉,我哪里做的不好?她对我时阴时阳,真弄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
“俞春红人呢?”廖承东问。
“她也回来了,不过还没进院就被她后妈叫走了。廖辉,你跟我直说了吧,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许百良殷殷地望着廖承东。
廖承东告诉许百良,说俞春红心里有恨,谈恋爱也是要好心情的,让他慢慢来不要急,他会从中帮他的。廖承东问他刘铳子怎么样,许百良说:“真的被抓进去了。”
廖承东一阵揪心难过,自己任人摆布不说,还连累他人,只恨自己太无用,他猛地拳打一下墙壁,说:“刘铳子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落入日本人手里定活不了。”
许百良说:“我打听了,人是被何满庭当警察的公子带走的,还没到日本人那里。”
廖承东说:“你能想想办法救他出来吗?”
许百良摸摸头说:“难,我昨晚还跟我爸打听他来着,被我爸骂了一顿。他让我不要管闲事,还说马上就派我去外地。我不想去,这就来找你商量对策。”
廖承东猜到,许怀家一定知道许百良跟他走得近,决计将他们分开。他想了想,说:“还是顺从你爸的意思走吧,要是能带俞春红一块走那就最好不过了。”
许百良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我不晓得她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来跟她说。”廖承东说。
“我们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许百良不放心廖承东,“刘铳子进去了,你有危险。我们还是等几天再走吧。”
廖承东说:“你不要替我考虑,我不会有事的。我问你,陈克回来了吗?”
许百良摇头。
廖承东此刻只觉烈火烧心,万分着急,可一时又想不出对策,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他不能在许百良面前表现懦弱,他需要好榜样。他说:“麻烦你把春红叫来。”
过了一会,许百良就跟俞春红来了。廖承东让他们都坐下,将刘铳子跟他说的全部讲给他们听,然后分析刘铳子面临的几种可能,最后说:“刘铳子还在警察局,我估计何满庭因为他老二搀和进来,还不会将刘铳子交给日本人,他们也会来找我,只要我跟刘铳子说的一样,他们就找不到证据,所以你们放心。百良说他爸要派他去外地,我的意思是你们一起走,现在就走。”
俞春红说:“我不走,你都有事了,我能放心走吗?”
廖承东说:“我没事。”他看着俞春红的眼睛,说:“你们绕道去平沙洲看看,帮我打听一下郭队长。”
许百良说:“我爸就是让我去那,那里有什么呀?”
廖承东对俞春红看了一眼,他们彼此都会意了,许怀家可能早就接手平沙洲纱厂了。廖承东说:“那里肯定有你要做的工作,听你爸的,去吧。”
俞春红看着廖承东,说:“你可要注意,要保护自己呀。”
廖承东说:“你们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尽管放心。”
俞春红迟疑了一小会,说:“行,我们走。”
许百良听她愿意跟自己一块走,高兴地快跳起来,说:“太好了,我都想好了,我们一个礼拜回来看你一次,你可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我们回来见不到你,我会难受的。”
俞春红啐道:“不许胡说,臭嘴。”
许百良打了一下嘴巴,说:“臭嘴不灵。”
第二天临行前,许百良还是过来看了一回廖承东。廖承东问他俞春红可准备好了,许百良说:“放心,我一大早就当着看守面派她出去办事,这会她就在自家老宅子等着我,我一会去接她,我们一起走。”
廖承东让他们不要迟疑,现在就走。
许百良走了,廖承东忽然感觉一阵悲凉袭上心来,他担心刘铳子,舍不得俞春红,不管怎么说,跟俞春红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她越来越可爱,这一别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
过了一会,警察来了,将廖承东抓上车带走了。让廖承东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审问他,而是将他投进一间黑房子。他注意到,这里不是监狱,他本想见到刘铳子,但希望落空。他一个人呆在漆黑的小屋子里,焦心和担心,像无数小虫子一点点咬噬着他的心。他倒希望他们提审他,至少可以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廖承东记准时间,一直到第三天上午,有人终于打开房门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他走出警察局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许怀家。许怀家对他说:“真为你捏把汗,总算出来了。”廖承东问为什么随意抓他进来又随意放出来。许怀家说:“不是何会长出面保你,你能随随便便出来?”本来立即要带他去见何满庭,但许怀家觉得有句话得问他,就带他回到家,说你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出门。许怀家走后,廖承东就去厨房,没看到俞春红,也没看到许百良,看来他们真的都走了。他松了口气,进了自己的房间,照照镜子,还好,除了胡茬冒出点头,都没变化。他洗了把脸,刮了胡须,正要换衣。许怀家进来了,直接问他,“俞春红呢?”廖承东担心起来,莫非许百良跟俞春红没能逃脱,见许怀家在房间里踱步,心神不宁的样子。廖承东继续边换外套边随口答道:“我刚才去厨房找她,没见人,估计是出门了吧。”
许怀家说:“这丫头,还真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快。我问你,百良最近跟俞春红走得近,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廖承东说:“我也看出来了。”
许怀家摇头说:“她是结过婚的人了,百良虽比她大,但他经历事情少,心眼也没她多,我的意思是,你得让她收收性子,免得生闲话。”
“他们这会在哪?”廖承东有意这样问他。
许怀家生气道:“内人告诉我,俞春红跟百良一起走了,蠢子一个,还在家里拿走不少钱。”
原来,许百良临走前去了他爸的卧室,拿走一些钱,还顺手将后妈精致的小包带走,正巧被后妈瞧见,后妈欲盘问他,他没有理会就走。弄得后妈气上加气,不声不响追他而去,见他开车出了门,更是火上浇油,越大气愤。这几天家里来了不少人,许怀家故意躲着她,原本一直在生闷气,就去厨房找俞春红,要骂她几句出出气,可她也不见了。听打扫庭院的老婆子讲,许百良一早就来找她,说要她赶紧准备,这才想起她肯定是跟许百良一块走了。
廖承东听罢就想,来许家有些日子了,许怀家给他的印象不是太坏的人,既然他说起了此事,就跟他明说吧,于是问他道:“你晓不晓得许百良喜欢俞春红?”
许怀家看着他问:“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廖承东点头,“我跟百良谈过心,他说你不关心他,他都二十三了,人家这么大都抱孩子了,他还没结婚,可见你是真的不关心他。”
许怀家说:“他还有脸说出来,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不错,我晓得他对春红有意思过,但我不同意,我骂了他。后来,托人说何家小姐,问他他也同意,都订过婚了,可他还是不敢跟何小姐接触,熊样子,尿不起来,哪像个男子汉。我看他是缺乏历练,我让他离开家出去闯闯。”
廖承东说:“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俞春红是假结婚,我们根本就不在一间房里睡,百良也晓得,许叔叔要是为百良好,就遂了他的愿吧。”
“不可能!”许怀家气呼呼说。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行。”
“许叔叔,我认识许怀政伯伯,你们是兄弟,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放心,所以让我带信过来。如今,我困在这里,许伯伯要是知道了,一定对你有看法。还有,你不该跟何满庭套近乎。”廖承东干脆又把话挑明,为的是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从来到许家那时开始,他就时刻留心许府一切,观察许怀家言行。一方面,他想了解许氏这对堂兄弟之间到底怎么了,更主要的,这里曾是父亲呆过的地方,要不是他被人当成廖辉,他早就向许府那些年纪大的下人打听父亲当年情况了。
许怀家睃他一眼,好一会才说:“你是外人,有些事不是你该晓得的。我告诉你,我那堂哥高高在上,太自恃清高,太目中无人,他什么时候对人放心过?自小他就那样。我的事他什么都想过问,我还是小孩吗?”
“许叔叔,他跟我说,他最担心的是你只看眼前。你看,日本人来了,码头你们给他们用,你的几条船也只能给他们运货,这不是欺负人吗?”
许怀家这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他,说:“你还晓得不少的事呢,码头何满庭是大股东,我没办法,船就是运货的,运谁的货都是运,只要给钱,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日本人杀死春红爸,他是你的人,你就……”廖承东试探他。
“日本人杀人是可恶,但俞邦财是找死,我有什么办法。”许怀家说着就不耐烦了,说:“我劝你不要管闲事,我是为你好。”
廖承东见他要走,忙说:“叔叔,你来就只看看我吗?是不是因为车子的事?”
“你知道就好,”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都进去了,能不知道?叔叔,我一直守在你家,当初你拦住我不让我走,那辆车不是被你开回来了吗?现在何人之手?真想不到,我人被你们困住,车还能起作用,只可惜我不能驾车打鬼子。”
许怀家立即打断他,说:“别胡说,跟我走吧。”
廖承东说:“我记得你上次说带我去一个地方,今天是不是去那呀?”
许怀家不理会他,低头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