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东问哥哥看没看见俞春红,廖辉说不认识她。这个时候,廖承东多么需要哥哥施展魔法,弄清楚他想弄清楚的事情,可见美好和单纯有时真的无用。他问哥哥:“你说那不是条普通的河流,那谁可以靠近洞口?你弄出来那条河,到底用来做什么?”
廖辉说:“那是我为自己打造的洞府。弟弟,我不能不用些美好的东西滋养自己吧。”廖辉并没将自己近来的一些变化说给弟弟听。这些日子,廖辉发现自己渐渐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他有疲劳感,还有饥饿感,对何琴音的爱更加热烈,但也认为不能由着性子来。廖辉很高兴有了这些变化,他清楚他这是在往人的方向一点点靠近。要是他真成了普通人,那他就可以跟何琴音结婚,就可以不再有什么顾忌,就可以施展本领跟弟弟他们一起杀敌了。可是,他更清楚,要是他成了普通人,他将会一点点失去魔法,一点点失去美好的天性。
廖承东又问:“哥哥,我不懂了,你不是凡人,为什么也需要滋养?我就没听说过神仙需要滋养。”
廖辉说:“神仙也需要滋养,至少心灵需要滋养。”
廖承东搞不清楚,哥哥是神仙还是别的什么,他只当他是来自“美好世界”的人,心灵深处比人多了些美好的因素罢了。他又问:“何琴音一个人在洞里行吗?”
廖辉轻轻道:“行,你到过那里的,什么都有,好着呢。”廖辉说着就倒在床上,合上了双眼。
廖承东不再问他了,看着哥哥平躺着,很舒展很享受的样子,越发觉得他连睡姿都跟自己一样,他就是个人嘛。听着哥哥呼吸匀称起来,他知道哥哥睡着了。可是他还有疑惑,以前从没见过他吃饭睡觉,现在怎么说睡着就睡着了?
廖承东深情地看着哥哥,也在哥哥身边躺下,可是不仅没一丝睡意,却越来越清醒。突然,他想起了母亲的玉簪。他小心翼翼掏出那根玉簪,放在哥哥手掌上,自己握起哥哥的手,眯起眼休息,还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漆黑的房间里有绿光浮动,睁眼一看,是玉簪发出的幽幽绿光来。他看着哥哥,哥哥还深深睡着。他没有打扰他,而是将母亲穿过的小褂子轻轻盖在哥哥胸口,哥哥竟然没醒。
他又躺在哥哥身边,闭眼思考起来:俞春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此事是否跟哥哥说的有人踏进他的洞口有关系?哥哥这才来有变化,是否因生人进入他的领地有关?还有,许怀家是怎么跟俞番联系上的,他是真心跟俞番交往还是利用俞番?他知道俞番是新四军吗?又想想自己,波田狠毒,将他困在码头,让他身不由己,他如何才能弄清楚这些疑点?廖承东想着想着,只觉脑子像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顺,直到把自己弄得浑身酸痛,疲力尽才昏昏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廖承东再次醒来。看看窗外,还是漆黑一团,再看身边,哥哥不见了,那玉簪还捏在自己手里,绿光似乎更亮了。廖承东揉揉双眼,他看到了哥哥,就站在自己面前,对他无声地笑着,随后说:“你醒了。”
廖承东问:“你啥时醒的?”
廖辉说:“才醒没一会,弟弟,心里有事睡不着吧,快坐起来,把玉簪拿在手里吧,看看谁来了。”
廖承东以为哥哥是想起母亲什么来了,立即坐起来,将玉簪举起。这时,他看到了范媛媛。她就那样罩在玉簪绿光环中,一身打扮如花旦,浓妆重抹,俏丽婀娜。廖承东一时看呆了。想想,觉得一点都不奇怪,就说:“媛媛,你真漂亮。”
那范媛媛轻启双唇,长吟一声:“谢谢相公夸赞了……”声调婉转悠扬,就如花旦念白一样,说完了,就用长袖捂嘴笑起来。
廖辉说:“弟弟,我刚才进山找范媛媛去了,还去我那洞府附近看了,真的发现有情况。”
“什么情况?”廖承东问。
廖辉说:“有人连夜在河边安营扎寨,支起了几个帐篷,大半夜里头还亮着灯,我想进去看看,想起你说过的话,就没进去。”
廖承东说:“看来他们就是冲着你那条河而来的。”
范媛媛也说:“相公,你哥看你忧心又焦急,就把我喊来了。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俞春红死了,就在山脚那条路上被杀的,半夜被他们丢到乱坟岗,身首异处胡乱埋了。”
廖承东大骇。
哥哥说:“弟弟,我看到了沈海云,她还困在山里,有人还在搜山,天亮了,她真藏不住了。”
廖承东一时着急,心头窝着一团气,堵住了喉咙,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范媛媛见他这般,立即上来捶他的前胸后背,万般疼爱地说:“相公,不急不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一会,廖辉才问:“山里有多少敌人?”
范媛媛说:“人不少,所有路口都有人把守。我来的时候跟你哥商量了,趁天还没亮,我们一起进山,搅他们个天翻地覆。”
廖辉说:“范媛媛,你那办法不行。”
范媛媛说:“怎么就不行了?现在事情紧急。”
廖承东忽然眼前一亮,波田进山扫荡,连夜安排人守在那条河边,说明他在实施“梅雨计划”,说明他们是将那条河作为铜矿开采地,他们已然着手采矿了。廖承东当然知道范媛媛跟哥哥会怎样行动,可是,即使他俩将敌人连人带帐篷一起吹上天,救出了沈海云,以后的事怎么办?波田会就此收手吗?不会的,不仅不会,他还会派来大量民工,他还会想出更残忍更狠毒的办法来开矿,到时只会让普通的民工受害。他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必须现在就将沈海云营救出来。他对范媛媛说:“请你立即过去保护好沈海云,别的事暂时可以不做。”
范媛媛说:“我来的时候,看到沈海云进了尼姑庵,对了,我就变成你的模样去接她下山好了。”
廖辉说:“不妥,沈海云更比弟弟更清楚进不去出不来去,她问你怎么来的,你怎么说?”
范媛媛没话了。
廖辉对廖承东说:“弟弟,你不准许我们进入你们的世界,干涉你们具体事务,如此下去,我们怎么帮你?”
范媛媛说:“我去找琴音,她知道我。”
廖辉说:“也不行,她不是你,她会被人发现的,会被抓走的。”
范媛媛气呼呼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相公难受,着急?”她接着长叹一声,说:“如今的人们不会相信看不到的东西。廖辉,你来自‘美好世界’,你能要求他们都像你一样向往美好,呵护美好?承东要你我不可以现身帮助他的想法是对的。人都太自信了,只相信自己,再没人相信除了人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了。”
廖承东听范媛媛说出这番话来,不觉对她生出几分敬意,她活着的时候,要是说出这样的话,人们一定觉得她是在念台词。
廖辉接着范媛媛的话感慨道:“媛媛说得对,现今的人再也不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灵之类的话了,他们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追逐实实在在的好处,只享乐今世的快乐,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攫取利益,他们都毫不顾忌,更不管以后是进天堂还是下地狱。”
范媛媛笑着说:“你也会唱高调了,好吧,快说现在怎么办。”
廖辉说:“我弟弟现在就想着营救沈海云,我们走吧,去救沈海云,救出来再说。”
廖承东摆摆手对他俩说:“还是你俩护送我去吧,不能让沈海云呆在尼姑庵里,波田会派人去的。南山这么大,敌人人手不够,我相信,总会找到空挡走出来的。”
范媛媛说:“天快亮了,那就快行动吧。”
他们出了门,范媛媛呼唤来那只雄鸡,让它带头。廖辉跟范媛媛将廖承东托起,升空,然后一起向南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