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罗铄带着安杏驾驶着小车正往回赶。虽是夜晚,雪映照得大地一片雪白,路上没有行人踪迹,更车辆经过。好在路面并未冻住,路的轮廓还清晰可见。罗铄驾驶着小车,快速奔驰在白茫茫的路上,后面留下长长的一道车辙。
到了他们原先上车的地方,罗铄干脆停下车。他看看手表,还不到十点。他不继续走,是要看看情况,防备被鬼子突袭,鬼子不是没可能加派人手继续搜山。他对安杏说:“你在车里呆着别动。”就独自开门走下来,他环视了四周一遭,四下里静悄悄的,净得能听到积雪从树枝落下的声音。
此时的罗铄为去那里踟蹰不定。往东面十几里有他们的一个据点,他的手下可能已经就在那里歇着了,但必须翻山走过去,他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安杏恐怕也不行。回城也有十多里路,现在城门肯定严密封锁着。他忽然想到了小车,车是何满庭的,何不试试直接进城?虽然主意已定,但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定,迟迟不行动,他坐回驾驶室,看到安杏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心疼她了,决定还是进城。
安杏问:“怎么不走了?”
罗铄说:“安杏,我们还是进城吧。离我那地方还有十几里路,我怕你走不动。”
安杏说:“我不回城。”
罗铄答应说:“不进城,就到城外。”他想,到了城外,有一家旅馆,在那给姨夫打个电话,让他去城门口接他。他已经将安杏带到他跟前,他一定会来接他进城的。
安杏催促说:“那就走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太怕人的。”
罗铄自然不会说出他的真实想法,看着坐在后座的安杏,就见她眼睛里透着胆怯,双颊冻得通红,身体蜷曲着。罗铄顿生疼惜之情,他说:“安杏不要怕。你看,这漫山遍野都被雪覆盖了,天光好,风景也好,无繁杂之乱象,无市井之鼓噪,你不觉得这里是你我的天堂吗?”他左哄右哄才把安杏说动心跟他回来,他不能让她担忧,他更不能让她小瞧他。他立即爬到后座跟安杏挨着坐在一起,说:“安杏,有我在,你不用怕。”
安杏挪开一点,说:“他们这会怕是到处找我呢。”
“没事,他们会想到你跟我走了。”
“我不该跟你走。”
“你后悔了?”
“后悔有用吗?”
“安杏,我跟你说过,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参加什么新四军,你一娇女孩子吃不那苦的,最关键的是,我不会让你吃苦,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我怎么忍心让你吃苦啊。我知道你妈放你走也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安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保护神,我时时刻刻保护你,一生一世保护你。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们立即就回上海。”罗铄抓住安杏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温暖着它,“安杏,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下巴在她柔顺的头发上磨蹭着。稍后,他捧起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动情地念着她的名字,“安杏……安杏……”
此时的安杏心激烈跳动着,她没跟哪个男孩这样肌肤亲近过,何况英俊洒脱的罗铄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感觉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被一种幸福又不安的情绪包围着,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直到她感觉到他的双唇吻过她的额头、眉眼直到嘴唇时,她才意识到不能让自己这样下去,可是她无力推开他。此时,罗铄那不安分的手已经伸向她的内衣,还在继续摸索着。安杏奋力挣脱他,说:“罗铄,不能……我不要你这样……”
罗铄真的很听话,停止了动作,安杏听到他还在喘着粗气。
“我们走吧。”她催他说。安杏还沉浸在爱的甜情蜜意中,同时,又惶惶不安起来。她清楚,跟罗铄走她有几分情愿,但她也清楚,自己真的舍不得离开沈海云,她不声不响就跟他走,他们都会担心她的。
“好,我们走啰。”罗铄发动了小车,朝回城方向开去。
但他们哪里知道,沈海云跟周居仁此刻已经追到了他的车后。原来,沈海云听到旷野里发动机声响,忙出门查看,周居仁也跟了上来。他们远远看到了罗铄和安杏。可是,当他们走近小车时,罗铄已经开动小车出发了,听不到沈海云的呼喊。
周居仁问沈海云:“他们这是不是回去啊?”
沈海云说:“肯定是。怎么办?”
周居仁说:“我们抄小路走,会赶上他们的。”
这会,沈海云奔跑着呼喊着,可是他们根本没听见,车速越来越快了,而且走的就是回城的路,这一带地形沈海云熟悉,她忙对周居仁说:“快,我们还走小路,一定要把他们截回来。”
车行到城外那家旅馆外。门前冷冷静静,许多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罗铄跟安杏下了车,毫无警惕地并排朝旅馆里走去。
这时,沈海云跟周居仁也到了,但他们没跟他们进去,而是站在离车几丈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沈海云想,罗铄没有将车开进旅馆院中,估计不会住旅馆,他们还会出来的。她还知道,这家旅馆鱼龙混杂,她就曾陪何满庭来过这里,何满庭那次可是有一对人马保护的。她对周居仁说:“我们在外面等等吧。”两个人就稍稍上前一些,隔着马路观察着旅馆内的动静。
旅馆虽然不大,但装潢华丽,此刻大厅内灯火通明。
罗铄跟安杏进了大门,看到有几个人正歪在椅子上休息,头上的毡帽遮住了脸,也有几个人正上下楼。他跟安杏走到前台站定,服务生殷切地问他们要什么样的房。罗铄问:“可以先打个电话吗?”服务生立即伸手将电话挪到他面前。
罗铄拿起听筒就要拨电话。霎时间,噼里啪啦枪声响了,罗铄清清楚楚感觉到子弹就在他的头顶飞过。
一颗子弹击中了安杏,安杏倒了下去。
罗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慌忙间就去扶地上的安杏。就见躺在地上的安杏胸前汩汩鲜血直往外涌,她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似乎想努力挣开,问问是怎么回事,看看她喜欢的人最后一眼,可是,她没能睁开眼,她彻底合上了双眼,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这时,枪声更密集了,大厅内人影跑动着。
当罗铄一把将安杏抱在怀里时,一个人将他拽起来,拖着他跑向大厅外。那人行动快捷,跑到车边将罗铄塞到车里,自己进了驾驶室,小车猛然一个拐弯,朝来时的路疾驶而去。
沈海云听到了枪声,立即让周居仁趴下,自己向大厅跑去。还没到达厅门口,就见罗铄被一个人拽着奔跑出来。她没看到安杏,心顿时提了一下,人继续往里跑。
旅馆里的枪声不断。
周居仁没有趴下,他将沈海云拽住,不让她进去。
这时,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快速跑出来,接着有十几个身穿警察服的人也跑出来,边跑边向前面的人开枪射击。
周居仁将沈海云拉到墙壁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恢复平静了。沈海云还没看到安杏出来,就跟周居仁进了大厅。
只见安杏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早已没了气息。沈海云顾不上悲伤,将她抱起来,周居仁也来帮忙,让沈海云将安杏放到他背上,两个人慢慢走出了大厅。
奇怪的是,这时的大厅内不见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响。周居仁背着安杏,沈海云陪在身边,他们缓缓地走着,走出大门,还是死一般寂静。旅馆门前除了他俩,不见一个人影,已被人踩烂的积雪被污泥弄脏。周居仁驮着安杏,沈海云扶着安杏身体,他们向西边走去。他们的身后,留下滴滴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就如腊梅在雪地里绽放。
周居仁没有作声,他看了一眼沈海云,见她的眼里晃动着泪花,但她没哭出声来。他们继续走着。
雪光映着安杏煞白的脸,抿紧的嘴唇,紧闭的双眼,垂下的手臂,天地一片静穆,仿佛此刻都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直到走到林子里,周居仁才放下安杏,把她平躺在雪地上。周居仁说:“得让她的家人见一面。”
沈海云点点头。
天上这时飘下细细的雪。
周居仁说:“我在这守着,你去找她家人吧。”
直到现在,沈海云才开口说:“我一定要找到凶手。”
再说罗铄,这时的他已被那个黑脸的手下拉到很远的山路上,他停下车对一路咆哮的罗铄说:“好了,该歇会了。”
罗铄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一把抓起黑脸领口,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我的女人?!”
黑脸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你也陪她去了。”
罗铄大声叫着:“不对,不会有人杀她的,她是无辜的。我可怜的安杏,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害死了你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黑脸问。
“你不知道,我姨夫不让安杏走吗?!”罗铄锤着自己的胸部,“都怪我,怪我……多好的女孩说没就没了啊……”
黑脸不吭气。原来,当黑脸领着另外两个人回到驻地时,受到严格训练的他发现情况异常。他看到了屋外雪地里有脚印,他随即蹲在大树后观察着四周动向。
这是一建在山脚下简易的木材加工厂,鬼子来后已经废弃没用了。罗铄他们以此作为临时藏身之地,出入无定时,此处平常不会有人来,地上留下新的脚印,足以说明有人来过。黑脸的判断是对的,此刻,躲在树林的敌人已经看到了走在黑脸前面的两个同伴,当那两个人刚走近木屋边时,鬼子的枪声响了,他的两个同伴应声倒在雪地里。黑脸立即掉头向城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