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何满庭书房。何满庭父子正在密谈。
何满庭问:“抓捕刘铳子安排妥了吗?”
何凤建答:“就定在今晚十时,我的人已经盯紧他了。”
“为什么定在十点?早点不行吗?”
“爸,刘铳子住在警察局长家斜对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条街住的多是市府官员,早了怕误伤了他们。”
“很好。抓住了刘铳子,铜矿资料图纸案,警察局长暗杀案还有俞邦财那笔钱,都有可能迎刃而解的。”
“爸,刘铳子或许知道俞邦财那笔钱的下落,但铜矿资料案,他应该没有插手,至于局长暗杀案,我想他更不会知道的吧。”
“你动脑子想想,在义江城,能够跟日本人作对的除了军统、新四军共产党还会有谁?刘铳子是廖宏波的人,廖宏波跟我作对,就是跟日本人作对,他不依靠军统,能依靠谁?”
“共产党新四军就没可能吗?”
“不可能。我是了解他的,廖宏波最看不上的就是共产党了。”
“爸爸,你这样说我就懂了。廖宏波依靠的大树是三湖县政府,如果他还在义江城潜伏着,肯定也会联系上军统。铜矿资料和图纸我们要,军统也要,新四军更想要,虽然如今资料图纸下落不明,线索也不清晰,但从刘铳子下手想必会有收获的。”
“分析对头,你比以前进步多了。我还问你,查刘铳子这么久,可知道常跟他接触的人都有谁啊?”
“刘铳子是给廖宏波跑腿的,接触的人比较多,不过,我们发现他常跟陈克见面。”
“你对陈克这人怎么看?”
“我说不好,他人挺活泛的,又做生意又是写文章的,还喜欢抛头露面,不过挺有人缘的。”
“也许那些只是他的外表吧。”
“可是范丽丽跟他好,没有假呀?”
“女孩子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别的都可以不管不顾的。”
“我看范市长对他也不错。”
“范市长未必比我看得清楚。我问你,你的悬赏公告还没见报,他怎么就弄出那么一出来?为什么他动作那么快?他想干什么?又为了什么?”
“爸爸,这事我想过。也许他是看出了悬赏公告的漏洞,采写更详细的文章,帮我们破案,出出风头;也许,他就是跟盗贼一伙的,故意引开我们的视线;也许,他也想得到资料跟图纸,想赚一笔吧。依我看,他不像是军统方面的人,至于是不是共产党,我们还没证据。问题是,许怀家挺喜欢他的,你不是说对许怀家要多个心眼吗,以后多盯着他点就是了。”
“既然你已经查出来他跟刘铳子有来往,盯紧点不是坏事。”
“他跟妹妹还有廖辉也有往来,爸爸你怎么看?”
“你妹妹跟廖辉就是可靠的?”
“廖辉不可靠我信,你说琴音有二心,我没证据。再说,就算他们心里不愿意你我跟日本人干,他们也不会对你我怎么样的。依我看,妹妹就是被娘教唆才离家出走的,因为当初是你不同意她跟廖辉好啊。爸爸,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怀疑铜矿资料和图纸就是娘偷走的。”
何满庭立即摆摆手:“琴音母亲虽然跟我关系不好,但她偷不了那东西,她压根就不知道那东西。”
“我就纳闷了,东西在你手里,怎么就丢了?”
“你妹妹,廖辉,还有安杏都有嫌疑。”
何凤建沉默了,他在思考。过了一会,何凤建说:“爸爸,可不可以这样推断,他们跟陈克还有沈海云就是一伙的,青春战队也跟他们有关。你想想呀,我们的人哪一次只被打伤?可能是他们看在琴音的面子上,才没打死我。要是那样就太可怕了。家里人都是敌人,以后怎么相处?太可怕了。”
“凤建,在日本人后面混饭吃,就是在夹缝里求生存,在冰面上跑步,时刻都有危险。这是乱世,家人也有靠不住的。”
“我知道了爸,要是被我拿住了他们的把柄,我一样对他们毫不客气。爸爸,你说廖辉最近怎么了?气色不好,情绪也不好,是不是病了?”
“这小子我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不过,要是他跟琴音真的是新四军,我倒稍稍心安些。”
“这话怎么说,我不懂爸爸。”
“我听说新四军重视宣传,发动民众,不搞黑社会那一套的。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去你办公室吧,这次行动一定要漂亮收官。”
“是的爸,你放心吧。”
再说陈克,一个小时之前,他独自走到那条安杏曾无数次走过的小巷,但看刘铳子那屋没灯光,他没有疑虑,直接走过了那条小巷。在小巷出口水饺摊前坐下,要了碗水饺,边吃边观察着小巷内动静。
吃完了水饺,陈克再次踏进那条小巷。这一次,他看到了刘铳子房间的灯亮了。他走到铁栅栏边,看看前后四周无人,启动了暗门钻了进去,沿墙猫腰走至正门。正门洞开着,陈克闪进屋。
此刻的刘铳子正坐在桌前独自喝酒,陈克的突然出现显然没有吓着他,他看着陈克笑着问:“你也来点?”
陈克在刘铳子对面坐下,说:“怎么一个人喝起酒来了?还开着门?”
刘铳子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廖宏波不在意我,旁人不知道这里。”
陈克觉得奇怪,问:“你说什么,廖宏波怎么就不在意你了?”
刘铳子说:“他对我有看法,不放心我了。”
“你说明白点,到底怎么回事。”陈克更奇怪了。
“我也想不到,我们老大也对俞邦财留下的那笔钱打起了主意,非说我知道钱在哪里,让我交出来。不错,当初我是参与过此事,可俞邦财是突然死的,又没跟我说什么,我哪晓得钱在什么地方?”刘铳子气呼呼地说。
在陈克心目中,刘铳子最具江湖义气,坑蒙拐骗的事他不会沾边,他相信他不知道钱的下落。可是,廖宏波应该不知道钱的事,怎么现在也插上手了?就问:“他是怎么知道俞邦财那笔钱的事?”
“我有一次跟他聊起过这事,我就说我不知道的,现在他硬是说我知道,你说这人怪不怪。”
“你别喝了,警察局长死后,城里戒备更森严了,喝酒会误事的。”
“今晚没事,痛快喝吧。”刘铳子就去拿杯子,给陈克斟了一杯。
陈克说:“我不喝。对了,近来军统方面的情况你清楚吗?”
“嗨,别说了,都是些酒囊饭袋,被小鬼子追杀地屁滚尿流的,人毛都不见一个了。廖老大还让我去帮人家,几天前夜里,我就帮一个人逃出了城。”
“是黑脸吧。”
“人是长得黑,那家伙倒还有几分本领。”
“知道他为什么被追杀吗?”
“还用说吗?他们以为是军统方面杀死了警察局长。对了,那个叫廖辉的人在哪里?他还好吗?”
“他还好,他暗杀警察局长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廖老大?”
“能不告诉他吗?”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陈克,我想走。”
“你忘了,去冯文焕那呀。”
“你们廖老大会放你走吗?”
“他早就答应让我去冯团长那里,就是迟迟不兑现。我想好了,这次我自己走。”
“这是你个人的事,你说廖老大对你不好了,想过原因吗?”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反正老大变了,对了,你以后最好少到我这来。”
“为什么?”
“老大让我提放你点,说你花里胡哨让他看不清。”
陈克笑了,心里不觉就想:廖宏波连他也不放心了。他们一起做过棉纱买卖,一起从外地军火贩子手里买过军火,他还帮他跟冯文焕见过面,合作都很愉快。他突然对刘铳子不放心起来,肯定是因为铜矿资料的事。
廖宏波一定会这样想:平时多是刘铳子跟自己接触,冯文焕跟他之间的消息传递早先也是经过自己跟刘铳子之手。对了,还有沈海云,她本是廖辉带来的人,自己跟廖辉关系密切。于是廖宏波就得出结论:沈海云的突然离开跟自己有关系。
陈克问刘铳子:“老大这几天可曾让你找我?”
刘铳子说:“没有,不但没有,还告诉我说,见到你一定带你去他那一趟。”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陈克说。
“你这人还真大度,让你去你就去呀。”刘铳子将最后的一滴酒倒入嘴里。
陈克问他:“周大富死了,他知道吗?”
“知道,”刘铳子眯着眼问陈克,“你也认识他?”
陈克点头,“只是我至今弄不清是谁杀死了他。”
“不是日本人就是警察,还用想吗?”
“我听说他是你们的人,你们廖老大就没想追查出凶手,替他报仇吗?”
“没有。天天都死人,他习惯了。”
刘铳子还要去拿酒,陈克拦下他,不让他再喝。
刘铳子只好坐下,忽然问陈克说:“你真是那方面的人吗?”
陈克心里惊了一下,这才是廖宏波怀疑他的关键,就说:“都是打鬼子的,还分哪方面吗?”
“不,你不分人家要分。我这人脑子简单,不想许多事,是打鬼子的,我就愿意跟着他。我跟你讲,原先我是俞邦财的人,后来廖宏声叫上了我,我就跟着他了。他死了,他大哥反而不相信我了。我不晓得自己错在哪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不然我闷得慌。”
见刘铳子已经有些醉意了,陈克就走到他跟前,扶起他,说:“你有些醉了,我们出去走走,透透风吧。”
刘铳子很听话,就跟着陈克一道走出了大门。
这时,陈克忽然看到门前矮树丛中有人影在晃动,他立即拔出腰间的手枪,大声喝道:“谁?”
刘铳子也定神一看,就见几个人突然从树丛中杀出来。他立马回身要回屋取放在桌上的手枪,无奈酒力发作,打了个趔趄。
这时,枪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