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家问范媛媛走哪条路回城,范媛媛将鼻尖一耸,说:“还想着走哪条路,还有路吗?都被鬼子飞机炸没了。”
许怀家就问廖辉怎么出去,范媛媛又说:“这里好着哩,有我们吃的就有你的一口,回去干吗?”
许怀家看着一言不发的廖辉,又说:“我就想回家。”他在说假话,他其实想歇一晚,想利用这次机会摸清矿井,摸清这里的所有情况。
廖辉说:“你提醒我了,你我是该回城去了。”说着掏出怀表看一眼,说:“现在就走,还能下到山脚。”
许怀家知道拗不过廖辉,就想着回平沙洲,但不明说,问:“是先回平沙洲吗?”
范媛媛抢先回答道:“去平沙洲的路走不通了,炸没了。”
许怀家又看着廖辉。
廖辉问范媛媛:“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媛媛说:“今早我就走过,没走通,好久都没见春红姐了,也不知啥时才能见到。”
许怀家没接范媛媛话茬,而是问廖辉:“出山就只一条路吗?”
何琴音这时说:“其实那也不是路,只不过能走通罢了,你们回去就趁早走,自己找路走,总能下山的。”
许怀家多次进山,自己单独也进来过,包括找俞番那次,这个地方却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如此回去如何跟波田汇报清楚?就问范媛媛这里的山叫什么名字,何琴音接话说:“我都不知道,她哪里知道,估计还没名字吧。你俩要走就快走,等天色晚了,真走不出了。”
许怀家只好说:“琴音姑娘,这里你熟悉,给我们带路吧。”
范媛媛立即冷脸回绝道,“不行,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许怀家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开始偏西了,说:“已经是下午了,只怕走不出这大山了。”
这时,廖辉一本正经对许怀家说:“别扯了,走吧。”
许怀家只好跟着廖辉开始下山。廖辉带着许怀家东绕西绕,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终于看到一个山谷里散落着几户人家。许怀家就说:“找户人家歇歇脚吧,实在走不动了。”他一路上都在费尽脑筋记下走过的山谷,翻过的山头,现在回想起来,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他需要休整。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廖辉同意了他的请求,两个人就向其中一户人家走去。
还没进屋,就看到宋塌子带着俞小望从屋里走出来。
宋塌子见在此见到许怀家跟廖辉两个人,异常兴奋,立即上前就要拉廖辉的手。廖辉不肯伸出手,宋塌子是怒而不敢言,只好说:“总算找到你俩了。”
原来,波田安排随廖辉、许怀家一起进洞的那五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成功逃回去了。那人一进城就将情况跟波田汇报了。波田于是亲自带人来至洞口,果然看见四个尸体顺流而下,已经飘出了洞口,但没看到廖辉跟许怀家,又派人进洞寻找了一会,但没找到。
波田以为廖辉肯定带着许怀家走出了山洞,返回后立即派宋塌子带人进山寻找。宋塌子喊上俞小望,两个人随即进山一路寻找,看到这个小山村时,就进来歇歇脚。
许怀家向来不喜欢宋塌子,就问俞小望:“是波田让你们进山找我们的吧。”
俞小望说:“他没找我,是老宋让我陪他来的。”
宋塌子问许怀家:“是这就回去还是休息一下再走?”
许怀家说:“走不动了,进屋休息一下吧。”
俞小望巴不得有机会跟廖辉说话,忙说:“这家人都跑了,家具什么的都还在,我去烧水。”
宋塌子对许怀家说:“那就请进屋去吧。”又对俞小望说:“看看有啥好吃的,顺便弄点。”
俞小望立马跑着进屋去了,他觉得有机会了,有希望了。
原来,廖承东找不到俞小望,不是俞小望外出了,而是俞小望故意躲着不肯见廖承东。
俞小望前些日子过的十分纠结,也十分痛苦。他没想到宋塌子会将他推荐给波田,并让他自后跟着宋塌子帮他做事。
俞小望讨厌跟宋塌子有那层亲戚关系,这让他挣脱不开他。他更想不到的是,宋塌子为了套牢他,居然对他的女友和她全家下手,宋塌子将女孩跟她一家子都带给波田认识,表面上说是让波田照顾,实则是要挟他。这门亲事是宋塌子给他说的,他当即看中了那个女孩,打心眼里喜欢上她了。
俞小望十分后悔交朋结友不够慎重,如今收场都来不及,后悔对别人几乎是有求必应,让自己名声在外,弄坏了形象。他欣喜结交了像陈克那样勇敢正义的青年,但后悔结交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陈克让他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进步和向上,而那几个纨绔子弟则让他看到了浪费青春年华,糜烂的一面。
那几个有钱人家公子哥除了吃喝,抽鸦片,就是找女孩子取乐,更主要的是,他们的老子都甘愿做起了汉奸。几个公子哥看中他,不光因为他有开车手艺,还因为他有一张好嘴皮子。他们喜欢俞小望说笑话,逗乐子的本领。本来一沉闷的饭局,经他小嘴皮子一说,众人都会乐起来。他们常常会给俞小望一点好处,但也常常使唤他。有时出门玩乐,为了避开家人耳目,就让俞小望出面,找借口出去。有时他们当中有人喝多了,就让俞小望替人开车。他们已经不再满足在义江城玩乐了,常常去附近小镇上找女孩子。俞小望就这样成了他们的车夫和玩伴。
这样的日子,俞小望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他是彻底知道了,尤其是在陈克死后,他深刻体会到了,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陈克曾跟他说过的一些话,现在重新回味起来,觉得无比正确。陈克跟他说:处在如今复杂的社会大环境中,每个人都要面临选择,是选择随波逐流,还是奋起反抗,将会是完全不同的人生。自从参加了“青春战队”后,他就不再想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了,可是他却摆脱不掉那几个公子哥,自从那天波田见他之后,他十分清楚,他将面临着人生重大的选择。
那天,宋塌子将他领到波田跟前时,俞小望真的以为自己参加“青春战队”的事暴露了。但波田一番谈话后,他才知道,他让他跟着宋塌子,他要做汉奸了。为了保护廖承东,他才躲着不见他。几天前,他终于见到了来到城里的周居仁。他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周居仁,但他从周居仁口中知道了“梅雨计划”,知道了俞番现在做什么,也知道了廖辉、廖承东兄弟俩来到义江城做什么的所有情况。
今天,他见到了廖辉,他觉得必须利用这大好机会,让自己站对立场。
几个人进屋后,廖辉就在桌前坐下,宋塌子也坐下。许怀家就来到厨房,看着俞小望手忙脚乱,一会从水缸舀水倒进大锅里,一会又去外面弄来一些干草,一会又找洋火,半天都找不到,找到后,擦半天还擦不着。
许怀家就说:“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给波田总裁办事呀?”就抢过洋火点燃干柴,让俞小望往灶膛里送。柴火没干透,股股浓烟直冒,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呛得许怀家跑出去,俞小望只好捂着鼻子继续烧水。这时,俞小望听到廖辉说:“烧水怕是来不及了,还是出山吧。”
宋塌子说:“口干舌燥的,还是喝点再走。”
许怀家附和宋塌子,也说喝了水再走。
俞小望又听许怀家问宋塌子这周围的山叫什么名,宋塌子说:“哪有名字,都是无名山。唉,今天怕是回不了城的,只能往东走了。”
俞小望一听,马上有了主意。
水开之后,众人喝了点水后重新出发了。
直走到天挨黑,才走到山脚下。
许怀家问宋塌子今晚怎么对付,宋塌子说:“看来只能留宿“古槐风”客栈了,这里离那不远。”
俞小望听着,觉得心里想好的那个计划更有把握实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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