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东觉得眼下要紧的不是范丽丽,而是许百良,忙对何琴音说:“先不管范丽丽,你去找一下许百良,把情况跟他说明,让他有思想准备,最好让他去平沙洲。”但何琴音笑盈盈地对他说:“放心,我已经找过他了,估计他这会正在去平沙洲的路上。”廖承东放心了,又说:“很想去南山看看俞番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衣食住行都怎么样。只是,这个时候我不能去,你想办法去一趟吧。”何琴音还是笑着说:“你放心好了,今早我俩就见过面。他领着队伍就驻扎在南山,这些天除了训练,就是学习,战士们一个个都精神着呢。”
廖承东听着,很高兴,可也有些失落。
他们的背后是一堵光秃秃的青砖墙体,被炸得不足两米高。廖承东背靠着墙,眼望着对面的残垣断壁,他突然发现,对面的断墙上长出了一簇小草,多么顽强的生命,他在心里说着。
何琴音看出来他有点心思,说:“对不起,承东,怪我没及时告诉你,让你挂心了。俞番跟我说,不能让你太操心。他还说,你们轻易不要见面,他怕暴露了你。”
廖承东虽然心里觉得一阵温暖,但不能参加自己亲自创建的抗日队伍,还得继续跟那些豺狼虎豹周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看何琴音高兴的样子,他也笑了,说:“我理解,我虽然心向新四军,但毕竟还不是你们的人。”
何琴音盯着他,丢了一下头发,走近他,习惯性的又捶了他一下,几分娇嗔地说:“怪我们了吧,小心眼了吧。”
廖承东说:“不怪你们,要说小心眼,我还真的有点。都怪郭队长,一定是他跟俞番打了招呼。可他们对我太不了解了,把我放在手心里保护着,我虽感激他们,但也不舒坦,有时真想干脆进山当一名战士,面对面跟小鬼子汉奸干,那才痛快呢。”
何琴音这次却是很认真地说:“承东,你有你的作用,更何况你还有自己的任务。俞番和我对你的现状有过全面的分析:我爸虽然对你怀疑,但他始终没搞清你的身份,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波田他是在利用你,让你去做他还不能做的事。你在纠察队的角色现在无人可以替代的。”
廖承东无奈地说:“琴音,你只看到了表象,其实我的内心特别纠结。”
何琴音说:“我知道,我不知你,谁人知你?你能忍辱负重,但你做不出违背良心的事,你现在所做的不是你想做的。你小心翼翼,对完全依附于日本鬼子的商人毫不留情,对普通商人却在暗中保护他们。你已经成为波田公司和中国商人之间的纽带,是你平衡了两者之间的紧张关系,这正是波田最看重你的地方。”
廖承东听何琴音分析得头头是道,看着她从未在他面前呈现出的另一面,觉得她有几分像陈克,不愧是新四军战士,更加激起他想参军的想法,可是,那不过是念想,他想过了,他真的不能离开,就说:“道路才抢通,你父亲又让我征集粮食和棉花,一刻都不让我轻松。他还让我自行招收人员扩充队伍,琴音,你说召集谁来最合适?”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让你的队伍最终成为‘青春战队’,我说的没错吧。”何琴音带着几分调皮的口气说着。
“对。琴音,我想让周居仁帮我找些人来,你说行吗?”
“我看行,我去找他,你就不用出面了。这个时候,他们更会盯住你的。还有,范丽丽说的事你也不能马虎,她肯定知道了你跟她姐的一些事情,你要跟她谈谈,我至今都搞不清她的真实想法,估计她对你也有想法吧,我觉得让她跟我哥结婚是合适不过。”
“她就一小姑娘,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吧。你哥喜欢她,但我看她不一定喜欢你哥。”
“所以就得你出面呀。你的话她会听的。”何琴音说完抿嘴一笑。
廖承东说:“你不要想岔了,我说过她就一小姑娘。行,我下午就找她谈。”
“范媛媛对你是一种掩护,你要保护好她,保护好她,也就保护好了那只鸡。”何琴音吩咐道。
“我知道,你放心。”
“俞番来了,你的担子就轻了,是时候该查清你父亲的死因了。俞番跟我也谈过此事,他说现在该是跟你母亲见上一面的时候了。对了,那根玉簪你应该让你母亲看看,说不定她老人家会想起什么来的。沈姑娘为人我很清楚,有她在你母亲身边,就不愁你母亲不清醒过来,你应该抽空去见见她,把你以前跟我还有现在跟范媛媛的事都向她说清楚,免得她误会。说到底你们才是一对有情人。承东,你晓得,我内心不情愿你们……可是,这话我还就得跟你说明白。”
廖承东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点头说:“谢谢你。可是,你怎么办?”
“组织上让我继续待在家里。承东,实际上我已经成为你跟俞番联络员了,你看我行吗?”
“行。不过,我以为你最好去你母亲那,或者回到原来的队伍上。待在家里毕竟对你有危险。”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你放心吧。”
“你也不小了,待在家里遇不上称心的人。”
何琴音听懂了他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个人的事还没称心如意,却还为别人操心。她笑着说:“承东,这不是谈情说爱的岁月,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只有一个愿望,打跑小鬼子,过上安宁的有尊严的日子。”
廖承东重重的点着头。从来就没跟她如此深入交过心,她的这番话让廖承东既感动又钦佩。他躲开她仍旧有点柔情的目光,看了看天空。天空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又将来临。
何琴音也看着天空,说:“又要下雨了,虽然下得让人心烦,但我还是希望阴雨连绵不歇,最好让南山再来一次塌方,阻塞道路。这样,他们的计划就会被搁置。”
“什么计划?”廖承东问。
“对了,我还没跟说正事呢,日本人正在实施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叫“梅雨计划”。目的除了清剿南山的新四军,还想霸占我们铜矿资源。眼下,他们还在搜寻铜矿地形总图纸。俞番也是刚刚接到组织密令的。他让我告诉你,他会积极训练队伍,绝不会让敌人的计划得逞。”其实,组织上并没让何琴音将这一计划告诉给廖承东,何琴音之所以告诉廖承东,是觉得告诉他比不告诉要好得多。
“我的任务是什么?”廖承东一下子兴奋起来。
“虽然上面并没给你明确的任务,但俞番和我都认为,完成这次任务不能没有你。只是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过些日子,会有人找你的。”
“谁找我?”
“罗铄会找你。承东,罗铄虽然是军统的人,但更是廖仲发的人。”
“你说明白点,我没听懂。”
“廖仲发回上海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了,他跟我党地下工作者接上了头,‘梅雨计划’就是他弄到的。”
“谢为顺又是怎么回事?”
“谢为顺是廖仲发派过来的,他跟廖宏波认识很久,廖宏波成为军统义江城负责人后,将他吸纳到军统中,但他其实也在为谢为顺工作。”
“这么说,罗铄跟谢为顺也是我们的人了。”
“可以这么说。”
廖承东心里忽然间明亮了,劲头更足了,他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击破波田的阴谋。”
“承东,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军统对新四军是有所防备的。”
“我明白,我会把握分寸的。只是沈海云,我有点担心。”
“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廖宏波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拿沈海云挟持你。你们要尽快见面,我相信沈海云会永远跟着你的。”
这时,下起了大雨,雨点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在他们的头上身上。何琴音对廖承东说:“你先回去。我去许家工厂看看。”
廖承东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他抹了一把脸,理了理粘在前额的头发,看到范丽丽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见廖承东回来了,范丽丽只瞟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嘟囔着小嘴,静静地坐着不动。
廖承东笑着问她干什么来了。
范丽丽立即站起来,说:“我要嫁人了,你高兴吗?”
“嫁人好啊,当然高兴啦。”
“可是我不高兴。我还告诉你,我不会答应的。”
廖承东拿起一块干毛巾擦拭了一把脸,说:“你爸的话你也不听?”
“他错了我就不听。我爸就是一可怜虫,家里的事他根本做不了主,他被那狐狸精迷住了,脑子坏掉了。肯定是她教唆我爸这样做的,她巴不得我立即嫁人,生怕我白吃了她的。”范丽丽语速很快地骂着。
廖承东告诉她,让她嫁给何凤建是波田做的媒,你爸不敢违背。
范丽丽更加生气了,说:“是波田又怎么样?难道他还会拿枪逼着我嫁人吗?”
廖承东不想跟她再聊这个话题,问她说:“见过廖宏波了?”
“见过了。”
“印象如何?”
“除了一身肌肉,其余就那样。以前陈克老说起他,我还以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昨天见了,没有给我一点惊喜。”
“你爸会对他感兴趣的。”
“廖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爸是汉奸,廖宏波是英雄对吧。”
廖承东惊了一下,范丽丽说出这话,说明她是清楚是与非的。可是他到底弄不清她的真实想法,他不能跟她说些什么。
范丽丽夺下廖承东手里的毛巾,再廖承东的后背擦着,说:“这么大的雨也不躲躲,快去冲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
廖承东转身拿过毛巾,笑着说:“我身体好。快上班了,你回家吧。”
范丽丽又坐到桌前,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今天就要想要你一句话,你答应了,我就走。”
“什么话你说吧。”
“我可以跟何凤建结婚,但要像你跟我姐一样。”范丽丽瞪着廖承东义正辞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