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东没有想到这一点,说时迟那时快,他又蹿了出去。幸好,还没人发现警察局长已死,他拿了他的包和手枪后立马回头。出门的那一刻,他回望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警察局长。他真的怕了,头发都竖起来了。他从没这么近距离杀过人,更不用说用刀杀人。杀死警察局长的情景他似乎记不清晰,他只记得是警察局长发现他要掏手枪时他才动手的,他想,那一刻,他一定是闭着眼睛的。
廖承东没机会回去找刘铳子了。当他出来时,看到有人进了巷口。他只得镇定自若地向前走,直到走到街上,发现没人跟踪后,他才放心去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是第三次来。当初跟俞春红要钥匙那会,只是想常来看看母亲曾住过的房间,希望发现些什么。从碉堡拿了手雷后,他就将它藏在这里。现在看来,这里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
看到周围没人时,廖承东才开门进去。进屋后,他也不敢开灯,借着远处丁点的光亮,他走进母亲曾住过的房间,将包和手枪藏好后,他才舒了一口气,就在靠窗的桌前静静坐了好一会。对面是一户人家后院,从窗户里,他看到那户人家正在吃饭。这时,他想起来该回去吃饭了。
回到家里,见桌上菜饭都摆好了,何琴音跟范媛媛端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
何琴音说:“洗手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范媛媛忙起身拉他去洗手,廖承东看着她,说:“谢谢你,我自己去吧。”范媛媛这次没有作声,坐回去。
何琴音又说:“爸爸跟哥哥都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吃饭了,我以为你从平沙洲回不来呢。”
廖承东很想告诉何琴音,他干掉了警察局长,可是因为范媛媛在场就没说,只说:“许百良说三天后回来,他想跟你见一面。”
何琴音知道许百良为什么找她,就说:“我知道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这时,范媛媛突然说:“你身上有股味道,快去洗。”
廖承东吃了一惊,低头看看身上,没发现有血迹什么的,忙问她:“什么味道呀?”
范媛媛说:“一股子腥臭味。”
廖承东笑着说:“急着回家,骑车出汗了。吃完饭我就去洗。”
何琴音说:“那你先去洗洗吧,干干净净才好吃饭。”就喊李妈去舀水。廖承东说:“不麻烦她了,我自己去。”
洗完澡吃完饭后,何琴音就让廖承东送范媛媛回家。廖承东说:“我们一块去吧。”何琴音说:“你去吧,快去快回。”
何琴音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她要趁爸爸跟哥哥都在不家时才放心去做。
送范媛媛回去的路上,廖承东发现范媛媛比原先平静些,但从盯他的眼神中,还看得出她仍在病中。
路灯昏暗,路上不见一个行人,为了不让范媛媛受到惊吓,廖承东只好跟范媛媛并肩走着。那范媛媛一直贴在他身边,小鸟依人般温柔。
廖承东就想,或许她病情有些好转了,就试着问:“明天还来吗?”
范媛媛也不回答他,依旧贴着他慢慢走。好一会才说:“你唱戏给我听吧。”
廖承东笑着说:“大街上不好唱的,回头再唱好吗?”
“我还要你在老地方唱。”范媛媛说。
“行。”
“我要你只给我一个人唱。”
“好。”
“这是去哪里?”
“回你家呀。”
“我不想回家。”
“回家,你父母等你呢,明天我来接你。”
到了范府门前,廖承东止步了。他其实很想进去,看看范市长在不在家,但怕范媛媛到时不让他回家,生出枝节,就说:“你进去吧。”
那范媛媛一步三回头,才进了门。廖承东看着范媛媛背影,一时有些恍惚。他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对待范媛媛,他可怜她,因她是病人,但她是范市长的女儿,何凤建的未婚妻,算不算敌人呢?清醒后,她会不会成为自己阵营的人呢?他问自己。他倒愿意她一直不醒,可是,那岂不是太残忍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种状况不能太久。
回到家里,廖承东没有看到何琴音。就问李妈,李妈说刚出门了。廖承东想她也只能去厂子里,立即赶到厂里。果然,何琴音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
他问:“怎么夜里还办公?”
何琴音说:“你知道许百良找我有什么事吗?”
廖承东摇头。
何琴音告诉他,她跟许百良见过一面,他们商议弄些物资出去。这些日子她悄悄藏了一些棉纱,正设法运出去,正好明天有批货要运走,还是船运,她正在想办法。
廖承东问她,“想到好办法了?”
何琴音摇摇头,说:“我刚刚去查看了那些棉纱,数量还不少,恐怕不好运出去。”
廖承东说:“你可不能盲目,不想好妥妥的方案,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何琴音说:“我想让何管家帮帮我。你也知道,就算他晓得一些情况,他也不敢乱说的。”
廖承东说:“棉纱体积太大,很难运出去,再说,水路一线没我们的人,这事暂且搁下来,回头我们一起想办法。见到许百良,就说是我说的。想到好办法,我们再通知他。”
何琴音只好答应。
廖承东说:“回家吧,你爸知道了这么晚还来厂子里,会怀疑的。”
俩人就回家。回到家里,发现何满庭跟何凤建都没回家。何琴音对廖承东说:“估计又出事了。”
廖承东没有将杀死警察局长的事告诉何琴音,不是对她不放心,而是不想让她担心。
洗了就上床睡觉,廖承东故意闭起眼睛,可是耳边并没听到廖辉的声音。他很想听听廖辉如何评价他杀死警察局长的事,要是他真的附在自己身体里,他一定知道这事,也会有所反应的。可是,他闭眼了好一阵,廖辉还是没出现。
这当中,何琴音问了他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都是含混地答着。不一会,他就入睡了,睡得很踏实。天快亮时,他做梦了。梦到沈海云,梦中沈海云站在他跟前,哭哭啼啼,满脸泪水。叫她安抚她,她都不理他。后来她走了,就那样不声不响从他跟前走了。他追,她连头都不回,直到没了人影。他一阵伤心,这才醒过来。看看窗户外,天蒙蒙亮了。
第二天中午下班,廖承东又准备去找何琴音,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他以为是刘铳子,他想傍晚去见他。回头一看是罗铄。还没等他问话,罗铄就一把拽起他的手就跑,两个人跑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才停下。罗铄问:“黑脸找过你吗?”
廖承东说没有,问:“出了什么事吗?”
罗铄说:“警察局长被人暗杀了。”
廖承东说:“那又怎么了?”
罗铄问:“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廖承东摇头,说:“汉奸就该杀,谁干的重要吗?”
“我以为是你的人干的。你可晓得,昨夜特务又对我们的人动手了。”罗铄说。
“你是说黑脸被他们抓走了,或者遇难了,对吗?”廖承东问。
“正是。我倒是希望黑脸去找过你。”
“你跟黑脸一直在一起吗?”
“我们不在一起,他们也不再当我是他们的人了,但又怕我出事连累他们,昨夜很晚了,就有人来找我,让我注意隐蔽,说黑脸出事了,可能被日本人抓走了,也可能逃脱了。”
“黑脸住在哪里?”
“他在后街开了家小铺子,曾带我去过。上午我再去,发现门关了。问隔壁的人,他们说昨夜被日本人抄了。我又问他们,人怎么样。他们说,不太清楚,只听到有人打枪。他们吓得不敢出来。”
“既然是这样,他怎么会来找我?”廖承东问。
罗铄说:“我一直相信黑脸的身手,他要是脱身了,最有可能第一个来找你。因为,他一直都在查铜矿资料的案子。其实,他们老早就想对警察局长动手,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我们还没从他手里拿到铜矿资料和图纸案的线索,这桩案子就是局长主持办的。”
“你一直都住在廖家吗?黑脸都暴露了,你也一定暴露了,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廖承东提醒他。
罗铄说:“我没事,他们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正说着,就见一队日本兵巡逻过来了。从来胆大的罗铄,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我走了,回头我再找你。”罗铄说完就走了。
回到家里,见何满庭跟何凤建正从书房出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何琴音见他回来了,走过来对他小声说:“我哥官当大了,今天上午被提拔为警察局局长。去吃饭吧,他们也在家吃。”
廖承东嗯一声,跟着何琴音走进大餐厅。只见,桌上摆满了一桌子菜。何满庭跟何凤建也走进餐厅。何凤建问妹妹,“范媛媛人呢?”
何琴音说:“我还要问你呢,怎么今天她没来找我呀?”
何凤建说:“也许是她爸……我晚上去看看她。”
何琴音听哥哥语气,料定是范媛媛爸妈不再让她过来找她了,就说:“昨天还说得好好的,今天突然不来,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你去看看吧也好。”
吃饭的时候,何满庭突然问廖承东说:“平沙洲纱布厂的材料昨天给波田看过没有?”
廖承东说:“去汇报过,他人不在。”
何满庭放下脸来,严肃地说:“廖辉,做人要诚实,你昨天真去过平沙洲吗?”
廖承东又是吃了一惊,难道何满庭一直盯他稍了,他忙站起来说:“我的确去过了。”就从口袋里掏出账册交给何满庭。何满庭不接,继续板着脸说:“教练跟我说,他有事不能去,以后你不能一个人单独去,现在外面很乱。知道吗?”
警察局长被杀,何满庭不能不把目光放在廖承东还有常跟他来往的人身上。他也查过了,廖承东的确去过平沙洲,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还没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