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石面皮发烫,赶紧转移话题,佯装发怒道:“你们抢钱呐,垫底都得三十两银子?”
可人家这个店小二,很有职业操守,一直到现在,都在那儿忍着,没笑!
这店小二不笑,可他们旁边的人,可不管这个啊。松石再看,周围已经笑倒了好几桌了!刚开始,松石还以为他们在那里笑,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呢。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人家这都是在笑话他呀!
正在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只见他将折扇一拢,轻轻一礼:“这位仁兄,有请了。”
松石赶忙还礼,“公子请了。”
年轻人好像很是驾轻就熟的,对那店小二说道:“去,照我的老样子来一桌,三壶酒。
“唉,好嘞!文公子,今天还是记您的账?”
“当然了,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松石赶紧谦让。
“没事,没事,只要兄台不嫌弃小弟,愿意跟在下交个朋友,这一桌酒菜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谢,多谢!”
松石这里光忙着谦让了,却没注意到,整个酒馆里所有的人,都对他投过来一些古怪的目光。而这些目光里面,感情很是复杂呀,大多数还隐隐的包含着,对这个外乡人很多可怜的意思!
松石虽然不是文科出身,但他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教过几年书的。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松石很是尊敬读书人。
再加上这文公子确实是谈吐不俗,知识渊博,还深入浅出的不耻下问,所以,不光松石觉得这一顿饭吃的很爽,就是清粥都觉得不虚此行。
最后,酒足饭饱,文公子突然问道:“两位,难道你们不奇怪吗,我也不问你们的来历,也不说自己的事情?再就是,你们难道没发现,咱们这桌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吗?”
松石父子俩四下看了看,“唉,你还别说,还真是耶,这是怎么回事呀?”
那文公子把头一低,“我是一个不详之人!在这三水湾,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跟我一起吃饭了。”
“为什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因为我得罪了范五爷!”
松石很奇怪,他对这里也不熟呀,就问道:“范五爷?范五爷是谁?”
这下,连那文公子都被这外乡人给吓到了,“你们连范五爷是谁都不知道?!那你们怎么知道金背鲫的呢?金背鲫可是人家范五爷独一份啊!”
“哎呀,我道是谁,你说的是那小范吧?”
“还小范?!”这次,这文公子是真懵了,“你跟那范五爷有交情?”
“没有。”
“认识?”
“不认识。”
“那你——”
“十多年前,我来这儿吃金背鲫的时候,就是那小范给我端上来的!他当时还在那里跟我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我嫌他烦,就给了他几个大钱,打发他滚开了。”
“你你你你你——”那文公子被震撼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松石还在那里继续回忆:“过后经人介绍,我才知道,这小子确实还算是有点儿本事。”
文公子终于明白了:“哎呀,你吓了我一跳!你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范五爷,名声确实是还没有起来。但这十几年的功夫,人家名声鹊起,已经是这儿了不得的范五爷了!”
“他不就是个捞鱼的吗?”
“不错,他就是个捞鱼的,可是人家捞的,可是金背鲫啊,我的兄台!!”
“那又怎么样?”松石不情愿的小声嘀咕着,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以前的那个憨傻精瘦的捕鱼汉子,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呢?!
文公子站起身来,“好,你们要是有胆,那就跟我去见识一下,人家那范五爷的风范吧!怎么样?敢吗?”
“去就去呗,还什么有胆没胆的。”松石无所谓,只是有点小好奇;但这可乐坏了清粥,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见到这俩外乡人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那些观众们,对于他们的可怜,已经上升到了哀叹的地步了——哎,好可怜啊!这爷俩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因为这文公子就是一瘟神,谁沾上谁倒霉呀。
“走,咱也跟着去看看?”
“走,去看看!”
午饭后,在三水湾的澎湃之地,已经围了个满满当当。
当那文公子领着松石父子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一艘大船过湾。
只见五十多个粗壮的拉纤大汉,个个五大三粗,肌肉喷张,同声喊着纤夫号子,一步一顿的费力前行——
三水湾呐——嘿哟;过千帆呐——嘿哟;使把劲呀——嘿哟;过三川呐——嘿哟;是好汉呐——吆喝;来试试啊——来呀;五百步啊——迈啊;迈完了啊——好耶——
再看,却见五十多根小绳,汇成一根大绳,牵住了大船的船首一侧。就好像在牵着一头老牛在走。
这壮观的场景,不禁震撼了清粥,就连松石也感慨万分。
“看那儿,”文公子举手示意,“看船那边的大绳,你们看见了吗?”
“哪儿呢,哪儿呢?奥,看见了,看见了!!”
那文公子就给松石父子俩介绍了:“你们别小看了那边的那根绳索,虽然没有这边的粗大,但这船的稳定性,却全在它上面!没有那根大绳的牵制,这船就会左右摇摆,很快就会被这翻滚的潜流吞噬!
并且,为了安全,这三根大绳,每十五天就要更换新绳。另外还有专门的绳索作坊,在不停的制作。不仅要在制作的过程中掺入头发马尾金丝等物,制作之人还要签订生死文书,一旦有半点差错,统统都要人头落地!!”
在震撼中,大船慢慢远去,开始有专人清理场地,所有人也都开始向一个小码头聚集。
未时一刻,天气最热的时候。只听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骚乱——
“来了来了,范五爷来了!”
然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马鞭抽响。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就好像一下子抽到了人们的心尖上。
一辆简洁明快的马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就准确的停在了小码头的台阶前。紧跟着,后面有人快速的推来一辆专门制作的小水车,一直下到水边这才停下。紧跟着就有人开始往那里面灌装清澈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