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安从医院出来后就跑到了侧门前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即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声抽噎着。

　　余小凡追出门，环顾了一圈看到她后，松了口气，郁闷地跟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对方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石安安察觉到了他，开始小声啜泣道：“我心里也很难过！”

　　“我知道。”余小凡从口袋里摸了一圈，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对方。

　　石安安没有接，这一晚对她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先是在精神病院经历了可怕的一幕幕场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得到了她妈妈去世的消息。

　　她觉得老天爷太爱跟她开玩笑了，这叫什么，险象环生？

　　石安安抬起头转过来对着余小凡，委屈道：“我其实很爱我妈妈，但我越爱她，也就越恨她！”

　　余小凡记得小时候对方是很黏梁淑贞的，天天跟在屁后一嘴一个“妈妈”的叫着。

　　虽然也会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但在石安安的眼里，有妈妈就足够了。

　　毕竟梁淑贞已经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了她！

　　但这份美好等上了高中后被打破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说梁淑贞是别人的小三，而石安安就是野种。

　　她可以忍受自己没有爸爸，但她无法忍受她妈妈是小三。

　　青春期少女的自尊心很强，石安安根本就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当她回家质问她妈妈时，对方并没有否认。

　　那一刻，她觉得她的天都塌下来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从一个好学生变成了问题少女。

　　“我知道你总劝我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刀不是割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觉得痛！”

　　听到这话，余小凡心脏咯噔一声，他咬了咬下嘴唇，收回自己的视线，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心里面有些发虚。

　　对方说的对，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而他，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石安安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紧跟着问道：“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做？你是我的同班同学，相信也看到了其他同学都是怎么看待我的。”

　　余小凡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了一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我，我应该，应该……对不起安安，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呵！”

　　石安安苦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继而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妈在我眼里就是偶像，像是那谁，就那些被称为女神的港星，我觉得她们都比不上我妈妈漂亮优秀。她是我的英雄，但突然有一天，我的英雄倒下了，一身肮臭地倒下了，你让我怎么能接受？”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余小凡见状，赶紧抽出纸巾，想帮对方擦一擦。手刚举起来，石安安立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拒绝了他。

　　“不用！”

　　听到这话，余小凡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嘴唇紧闭，难过的将视线投向了前方。

　　“就算这样，我也从来都没想过她会离开我。对，我是恨她，所以我折磨她，她叫我往东，我偏要往西，我就是故意的。我气她，气她当年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说到这石安安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那个背包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但她不给我买，我就偏要。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她居然会为我买这个包发生了车祸，你说她是不是傻，我让她买她就得买吗？她这是在报复我，把我一人留在这个世上。”

　　石安安的睫毛颤动着，身体也跟着哭泣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不远处的梁淑贞听到这些话，艰难地叫了一声“安安”，随即痛苦地捂住了嘴巴，缓缓地滑坐了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面目狰狞，看着女儿那单薄的背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死了是无所谓，但女儿的下半辈子怎么办？她才刚成年，谁来照顾她？

　　梁淑贞陷入了绝望，她抬头看着天空，一脸怅然……

　　余小凡坐不住了，他试图想安慰对方，有些笨拙地说道：“没关系，梁阿姨不在了，我以后也会一直照顾你的。”

　　听到这话，石安安觉得有些可笑，对方看起来不过和她一般大，怎么照顾她？她本想怼回去的，但视线一触碰到对方那认真的眼神，她心软了。

　　余小凡他是真心的！

　　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安安！”余小凡嗫嚅着叫了她一声，紧跟着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梁阿姨的事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想说。”

　　话音刚落，他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对方，石安安被他盯得背后直发毛。

　　余小凡努努嘴，鼓足勇气道：“你不是问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怎么办么，虽然不太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无视外面的那些语言暴力，但我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我不会把自己恶的一面展现给家人。更不会因为赌气伤害自己爱的人！”

　　说完这话，余小凡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星，闪着光一样。

　　石安安低下了头，将下巴搁在腿上，无奈道：“我从来都没让她那么对我，她对我越好，我越觉得恶心，觉得她只是想弥补我而已。”

　　“你错了！”

　　余小凡笃定地打断了她，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梁阿姨就一定要弥补你？她其实没有这个义务吧。”

　　嗯？

　　石安安抬起头，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可能这话说的不好听，但肯定是事实。就算梁阿姨很一般很刻薄地对待你，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做到她那样，而她那么做，无非是因为爱你，而你，不配承受这份爱！”

　　这段话一下子戳到了石安安的痛处，令她醍醐灌顶！

　　“哇”的一声，她再次号啕大哭起来，迟了，一切都迟了！

　　这时余小凡才深刻体会到，不被对方认可的“好”，在她眼里，不过是多余而已。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直都没机会告诉对方。

　　如果早一点说，会不会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作为子女，是不是过度消费了我们的父母，其实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义务要做到那个份上！

　　石安安醒悟地太迟了，但能说她有错吗？不能！

　　梁淑贞踉跄着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石安安身边，坐下后轻轻将对方搂进怀里，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凌晨四五点的夜空是明亮的，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但石安安却看不到了希望。

　　余小凡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对方的身上，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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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淑贞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是独生女，父母又都已经离世了，万万不能将石安安交给她那边的亲戚。

　　她很担心对方会得不到很好的照顾，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

　　刚回到家，白惊歌筋疲力尽，她屁股一挨着沙发，便顺势倒了上去。

　　景行止跟过来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毕竟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白惊歌斜在了半空中，那她的身体是怎么固定的？

　　“惊歌！”他叫了她一声。

　　“嗯？”对方勉强睁开眼皮，声音沙哑道：“怎么了？”

　　“你这个姿势不难受吗？还有，你是怎么做到不倒下去的？”

　　一旁的彬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因为有人给靠着啊，啊啊啊啊，我不能接受！小玖玖怎么会和那个丑女人在一起，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不行！我抑郁了，苍天啊，大地啊，快救救伦家吧。”

　　说完这段话他便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胖太一脸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从他的脸上踩了过来。

　　如死尸一般的彬蛟直接忽视了它，眼球里只剩下灰白的眼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惊歌指了指旁边，回道：“有言玖给靠着，掉不下去的。”

　　景行止：“？”

　　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立马反应了过来，哆嗦道：“你，你们俩，你们俩在一起了？”

　　“嗯。”

　　白惊歌坐直身体，点了点头。

　　“我的天！”

　　景行止踉跄了一下，随即捂住了脑门。虽然有些震惊，但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早就察觉到了，而且对方之前也和他说过。

　　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突然间，景行止发现胸腔中憋的那口气一下子吐了出来，不知为何，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种释然的感觉。

　　意识到这点后，苦涩地笑了笑，他曾经说过，如果那个人是言玖的话，他只会给祝福。

　　身心彻底轻松了下来，景行止松了口气，他转身去冰箱那里给自己拿了罐啤酒，一口喝下去，觉得有点苦。

　　“我先回房里休息了！”

　　扔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客厅，白惊歌窝在言玖的怀里，一只胳膊紧紧地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也该回房休息了！”言玖禁不住提醒道。

　　白惊歌蹭了蹭对方的下巴，撒娇道：“你陪我一起去。”

　　“诶？”言玖吓得推开了对方，往旁边移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