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走吧。”尹杰挽着何宇新一起下楼，驱车前往中国大酒店。

　　在中国大酒店一层的酒廊里，尹杰第一次见到了袁璐璐。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袁璐璐身着一件颜色清新的Channel碎花连衣裙，一头直发扎成高马尾，两缕碎发从耳旁垂落下来。她坐在桌旁，正用叉子戳着一块熔岩巧克力蛋糕，一点一点小口吃着。手旁还放着一杯珍珠奶茶。

　　看到他们进来，女孩儿站起身来，挥着手灿烂地向他俩笑了起来。

　　“师兄还是那么帅啊！”圆圆脸的女孩子笑盈盈地跟何宇新打招呼。尹杰注意到她皮肤很好，白嫩Q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儿，小巧挺翘的鼻子上会出现小小的皱纹。

　　很可爱的萌妹子！尹杰对何宇新这位师妹印象很好。

　　何宇新为两人做了介绍之后，两人握了握手。尹杰发现这女孩子皮肤很娇嫩白皙，指甲呈健康的粉红色，指尖圆圆的。手掌柔软，手背上还有着浅浅的小酒窝儿。

　　袁璐璐很爽快地对尹杰说，“师嫂您就叫我璐璐吧。你知道吗？师兄他原来在我们学校可是风靡万千的‘高冷校草’。那时候他是研究生，有时候会帮戴教授过来给我们授课，给他塞情书的人不知道多少！“

　　“还有这事儿？”尹杰笑看了一眼何宇新。何宇新则含笑宠溺地看着她。

　　“是啊，不过只是刚开始那时候，没持续多长时间。师嫂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璐璐笑得有点狡黠。

　　“嗯……猜不到啊，发生了什么事？”尹杰笑问。

　　“师兄啊，居然在课堂上当众宣布不收情书，说下一次谁再给他递情书，他就会在课堂上念出来。”

　　“喔唷，你怎么这么做啊？”尹杰捏了捏何宇新的手，很没有诚意地说：“情商有点低啊。这得让那些师妹们多伤心啊！”

　　“我为男同学们谋福利呢！你不知道那次之后，多少师弟来巴结我。”何宇新笑道。

　　“可是…….”璐璐拖长了语调说，“不送情书就送别的呗！那年情人节，师兄收到了超级多的巧克力。”她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梦幻地说，

　　“我要也能收到那么多巧克力就好了！师嫂，那场面可是很壮观呢！”

　　“壮观谈不上。也不知他们是夜里几点钟送过来的……第二天周深，我那室友你见过的，打算出去锻炼，一拉门……”何宇新嘴角泛起了笑容，很明显那一幕也让他记忆深刻。

　　“送得很多吗？“

　　“多吗？”璐璐夸张地说，“很多好不好？一盒一盒写着师兄名字的巧克力都在门口堆起来，堆得把师兄的门都完全盖住了！”

　　何宇新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大早的，周深一开门，所有巧克力‘轰’一下就全部倾泻到他的身上……”

　　“喔？怎么处理的？那些巧克力。你吃了多少？”尹杰眼含笑意看着何宇新。

　　“我一块儿没吃，全部都分给研究生部的同学了。”何宇新无所谓地说，“那么些孩子说喜欢我，连我不喜欢甜食都不知道。”

　　尹杰看他臭屁的样子，笑道：“你现在不是也能吃黑巧？”

　　“那也是遇见你之后的事儿！”何宇新举起尹杰的手，亲了一下。

　　“哎呦哎呦没眼看了！”璐璐双手做捂眼状，笑着说。“现在我可知道为什么师兄在大学期间都没谈成恋爱了，这个真是……”

　　“好了好了，今天来是讨论你们公司的前员工的，废话到此为止！”何宇新正色道。

　　“喔，这个啊，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他舅舅是中联的财务部部长，他毕业后就让他进了中联。起初那些年他表现很好，说他人聪明，善用脑筋，工作也很积极，在公司里一路提拔。后来他舅舅升任公司副总经理，他也被派驻G国负责那边的业务。”

　　但是好景不长。据璐璐说，孔世龙到G国以后，自认为是封疆大吏可以为所欲为，贪欲就爆发了出来。他居然在G国给自己注册了一家小公司，又把那家公司整合进公司的供应链里，作为一个主要配件的供应商，从中窃取了大量的利润。举例来说，为中联重机采购这种零配件，假如供应商的出厂价是20元一只，他那家小公司过了一道手以后就变成了40元一只，甚至后来涨到60元一只。

　　“真够贪的啊！”尹杰惊叹道。

　　“可不是？他的助手觉得他这么做有点过分了，私底下劝过他。他表面敷衍，实则不但不听，还暗地里做了一个局陷害这人，把这人给关进了监狱。”

　　“他的副手是G国人？”

　　“是G国华人。从国内派驻G国的那几个人都知道他的背景，要么选择做他的同党，要么选择默不吭声。直到他的前副手从监狱里想法子发了一封邮件到中联海外业务中心，总部才知道了这件事。他舅舅还算比较公正，虽然坚信自家侄子没问题，但还是同意不事先和他通气。公司组织了审计小组到G国突袭审查，这不一下子就查出问题来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竞争一个职位失利，因内部争斗才离开中联的？”

　　“这是他离开中联后自己对外的说法。他舅舅被他气进了医院，大家看老人家的面子，也就听之任之随他这么说了。”

　　“我虽然和他并不很熟，但我看他并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他就这么乖乖离开了？”

　　“师嫂您说得真对！当时对他的处理是，注销那家公司，彻底退还所有中间差价，他本人以离职处理。不过钱好像只退了一部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璐璐说着说着有点迟疑。

　　尹杰不以为忤，微笑着对她说：“我猜，他对你们公司实施了报复？“

　　“没错。他在G国公司的供应链上做了些文章，给公司的采购造成了麻烦。离开中联后他很快进入了G国的政府，投鼠忌器，催款的事儿就停顿了下来。但他可能还是心有不甘，透过一些媒体说了一些有损中联形象的话。您知道中国企业在海外进行品牌形象塑造本来就有难度，他又是中联的老人，说的那些话直接导致中联丢掉两个大单。”她咬牙切齿了一阵，又无奈地说：“可即便如此，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他现在是G国政府的工作人员，他对付中联也找不到实际证据……。”

　　“况且，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如果再翻出来，或者可能会影响到中联在G国的经营也说不定。”

　　尹杰轻轻笑起来：

　　“这个嘛，……中联几位老总可就多虑了！当然，如果中联尽管被修理了但不想找回来，或者看在他舅舅面子上愿意吃了这哑巴亏……那就这么着也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想找回来？中联重机可是国企唉，那些钱可不是小数字，到现在没追回来。如果认真追究的话这可是国有资产流失啊，有朝一日被翻出来就是一件麻烦事。”璐璐瞪圆了眼睛说，“他舅舅就在他进入G国政府机构以后就脑梗去世了。只是担心他现在的身份，再翻出这事儿来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在G国的业务。”

　　“这你可真不用担心。不过我有点不明白，这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吧，审计应该早就过了吧？现在还担心什么呢？”

　　“唉，当时他不是交回一部分资金了吗？剩余的那部分好像是做了一些财务处理。不过说实在的，师兄这次提出来的建议我家老爷子是有点心动的。这两年国资管理越发严格，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次彻底的清查，那我任伯伯和我老爸岂不是现成的背锅侠？”

　　“说得是啊，如果国内也像欧洲各国那样实行责任追溯就好了。不管过去多少年，谁惹的事就是谁的责任。”尹杰叹道。她旋即正色道：

　　“如果中联真的想要处理一下这个事儿，还是有途径可以走的。“尹杰轻笑道。

　　原来，在G国的政府体系中，能直接影响到公司经营的管理机构，只有税务、商务登记、市场监督&信用管理这几个部门，相当于国内的税务局、工商局、商业部的市场司。孔世龙服务的是G国一个州的投资促进局，相当于国内的省级商业厅直属的招商局。

　　“虽然市场监督和投资促进都是州经济部的职能，但两者有着很大区别。市场监督是由政府工作人员执行的，也就是我们说的公务员。而投资促进则是委托第三方代理公司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位孔先生只是一个公司职员。”

　　璐璐眼睛亮了。能够帮上自己的老爸，她满心都是雀跃欢喜。

　　尹杰咳了两声，何宇新一看咖啡冷了，招手让服务员再上一杯咖啡。璐璐则赶快把手边的奶茶推到了尹杰面前。

　　“师嫂，我还没喝过的。您润润嗓子。”

　　尹杰微笑着谢绝了，接过咖啡轻轻抿了两口，接着说：

　　“这种情况下，如果孔先生他真的出了问题，地方经济部门绝不会保他，甚至会问责他所在的公司。如果处理不当的话，这公司可能因他而丢掉政府订单，以后都会丧失竞标政府项目的资格。据我所知，政府项目虽然不太可能盈利，但对公司的信用加持力度可是大大的。所以肯定有不少竞争对手在等着这个机会呢。如果中联真能告倒孔先生，估计很多G国公司会感谢你们的。“

　　璐璐听着笑了起来，又问：“真的不会给中联带来麻烦？如果他的领导要保他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他进入这个机构不到半年就被任命为中国区首代了。”

　　“既然你们公司能够把他派到G国去负责这么大的市场，这个人一定是有才华的。他的才华中联看到了，他现在这个公司肯定也能看到。但是G国和S国一样，从事政府业务的企业需要有极漂亮的信用记录，绝对不可以有污点的。如果孔先生身上出现了污点，公司决策人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直接辞退他止损，否则的话他的个人污点会蔓延到公司的信用记录中。当然，也不排除他的上司会想拼命压下这个事。”

　　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好整以暇地说：

　　“那也很简单，如果同时向几个机构展开投诉，他老板就没法子压下来了。比如大使馆、州经济局、G国信用机构等等。相信我，没有那么多人愿意付出自己的前途来扶持他的。要知道，他们的竞争对手会很欢迎他老板这么做的。”

　　“所以，关键是证据，证据必须真实可靠，证据链必须足够完备。”

　　看着璐璐给她爸爸电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尹杰笑得非常开心。

　　这就是群鲨战术啊。对于尹杰而言，孔世龙此人卑鄙无耻却难以措手，就如同海洋生物中的“混蛋”——大白鲨。他的行事已经远远超出了竞争的范畴，所依仗的不过是尹杰不会豁出自己的声誉与他撕咬。

　　自己不方便，那就让其他人来吧！

　　大白鲨是吧，给你找头虎鲸可以吗？

　　他行事肆无忌惮，树敌肯定不少。一旦被中联这头虎鲸咬出一点伤口，他和他背后的公司，势必引来大批游弋在大海中的鲨鱼。

　　群鲨见血，能活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