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Erdmann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非常清楚,甚至他接下来要和Marco谈什么,她也能够猜出个大概。
她直觉不想让Erdmann负责这个项目。并不是手握高层关系不想让别人染指,更不是这样做提成可能减少,她是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
Erdmann在S国的豪森州有非常高的政治声望,在联邦政府内部是已经挂了号的。从积极的角度来看,此次合作或许能帮Erdmann挂上国资委,或者商业部的“顾问”头衔,这对他在S国政界的发展可以提供很大的助力。或许很快,一个涉足中国政府高层的“中国专家”就能新鲜出炉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引荐一个外国政治人物深入到中央政府的核心部门,说不定还可能影响到产业政策的制定……
一旦出问题,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
尹杰带着这个问题咨询了曹坤师兄。
曹师兄听完她的话,推了推眼镜对她说:
“政府近来对外开放的力度越来越大,我个人认为没有问题。你如果觉得担心,可以把情况直接对魏副局长说一说。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我担心……会不会因此惹恼了他,从而丢掉这个项目?”
曹坤嘿嘿笑了起来,摘下眼镜用绒布轻轻擦拭:
“搞政治的人,你见过哪一位是真正鲁莽的?”
他笑得有点咳嗽,喝了一口茶水慢慢压了下去。摆摆手示意尹杰不必介意,接着说:
“不要相信影视剧里那些鲁莽愚蠢的政治人物,那些都经过了大量的艺术加工。政府里身居要职的人,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很多人造成影响。所以,他们都懂,做决定必须慎重。”
他接着说:
“你说的这个魏云飞我听说过,很了不得的一个人呐!你不用担心,只管放心告诉他,越坦荡,效果越好。”
尹杰专程拜访魏云飞说了这个事。魏云飞沉默了半晌,问:
“你的想法呢?”
尹杰坦诚地谈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担忧。
魏云飞嘴角微动,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即对尹杰说:
“我理解你的难处,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尹杰反应过来:“那……,Eedmann到帝都后,我还安排你们见面吗?”
“可以。”他的语气笃定而又霸气。
尹杰顿时放下心来。
把烦心事转嫁给别人后,尹杰顿时一身轻松。她想起孔世龙的案子或许应该开庭了,就打了电话给杨京,询问孔世龙的判决结果。
电话那头的杨京似乎正在从什么会场走出来。热情地向她问好,对她的问题无奈道:
“这事儿啊……还真是被何哥说中了。他提供了一个S国的地址,我们好不容易协调了苏立克总领馆的人抽时间去查了,结果一无所获。”
“在S国?他为G国工作,钱为什么在S国?”她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他想说那钱和我有关,甚至于…是我转走的?”
“倒是没有这么说。他只说那个地方你是知道的。再问就说想不明白,什么都不说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啊!”尹杰叹息了一声。孔世龙这么持之以恒地与她作对,这得是多深的缘分呢?尽管这是孽缘,她也不由有些感动。
她庆幸道,“幸亏我这段时间都身在国内,否则可真是说不清了!”
杨京在心里暗笑道:“如果真是同伙,身在国内一样都可以找人转移走资金。”
不过既然已经查明此事与尹杰无关,这话就不用说出来给她徒增困扰了。他口中安慰道:
“尹总,您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您平时该怎么着怎么着,千万别影响了工作生活。”
“嗯嗯好,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孔世龙那边呢,我建议加强心理攻势。他缴回资金为的什么?不就是希望从轻处理吗?”
“好嘞,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
尹杰有点忧心忡忡。孔世龙的威胁让她心里惴惴,尤其是这威胁涉及到自己聪明伶俐的儿子,她无法对这些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只手落到她的眉间,轻轻抚开她蹙起的柳眉。
尹杰抬头,便看到坐在身边的男子俊美的面容,依然温润从容,瞬间拂去心头的烦躁,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老婆,我猜想检察院可能已经暗中了解过你的情况了。”
“真的?”尹杰难掩惊讶之色,“为什么我一点都没觉察到?”
“因为暗中调查就能够去除你身上的疑点,所以就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公开调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们对你还有怀疑,刚才这种信息不可能在电话里随随便便告诉你,怎么着他也得观察一下你的反应吧?”
尹杰点点头。她以前对公检法系统完全不了解,主要是自己的生活离得太远。如今何宇新稍加点拨,她自然也就明白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所谓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具体工作中很难完全做到。但你的经历清楚,行为坦荡,要查清楚很容易,他们自然不会在你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他眨了眨眼睛说,“这也属于司法效益原则吧!”
尹杰近来难得见他这种搞怪表情,不由笑出声来。旋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还在担心?”何宇新是很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个珍惜羽毛的。
“你刚才解释过了,我自然不担心这个。”她任由丈夫拉着自己的手,心烦意乱地说,“那天见孔世龙的情景,你在监控室都能看到吧?”
“当然。”
“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没错。怎么?”
“他提到了咱们儿子……”尹杰眼中突然涌上泪水。
她这么一提,何宇新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他搂住妻子安慰道:
“别担心,有我呢,咱们孩子谁都动不了!谁要伤害了你或晟宝儿,我能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
尹杰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虽则面前的男人表情冷酷,她心里却慢慢充盈起暖意来。
为母则强,为了她珍爱的这个家,她必须坚强起来!
“何况,他已经被拘押起来了。我咨询过,他的案子涉及数额太过巨大,正常情况下该会被判处死刑或者死缓,最少也应该是无期徒刑。”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尹杰离开他的怀抱坐直身子,“他现在突然反悔了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讲条件!”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
“即使他积极配合也最多降到十年有期,所以不用担心。”何宇新再度安慰道。
“如果他在外边有人帮他呢?如果他申请缓刑了呢?”尹杰问。
“在外有人帮他?谁能冒着丢弃半辈子人生、妻离子散的危险来帮助他?如果说雇人来做这个事儿,……再说吧,我看孔世龙的行事风格,应该是把钱看得非常重的那种人。况且,他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不值得花大价钱来报复你。”
“那他为什么要威胁我?”尹杰有点抓狂。
“是为了让你陷入恐慌,这也是一种折磨。”何宇新冷静地说,“不过如果他真的获得缓刑的话倒确实有些麻烦,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
尹杰说:“不管,从今天开始我要对晟宝做特训了。”
晟宝儿刚刚三岁,尹杰正考虑把他送进附近的双语幼儿园,但因公婆反对一直还未实行。
“你想怎么做?”何宇新问。
尹杰说:“我想用犹太人的体验式教育来教他懂得防备。近期可能会让他受点委屈,爸妈或许会怪我,但是老公你一定要支持我~~。”
她不由撒起娇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何宇新如何经受得住小妻子的撒娇?
他赶快安抚住妻子又见缝插针地说:
“我知道你有分寸,但还是要注意安全,让老李跟着你?”
“好的。”小妻子乖巧点头。
……
看到胖儿子因为被打手心而哇哇大哭时,尹杰心里狠狠抽痛着,但她还是手持竹板严厉地问: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呜呜呜。”
“记住什么了?”
“不……不能跟外人走……呜呜呜呜。”
“还有呢?”
“认……认识的叔叔也……也不行……呜呜呜……妈妈……我要抱抱……要抱抱……呜呜呜。”
尹杰蹲下把儿子抱在怀里,抚着儿子抽噎得抖动起来的背,吻吻他汗湿的额头,抽了纸巾抹去儿子满脸的泪水。
又吻了吻哭得通红的小脸,问:
“打疼了吗?妈妈是不是坏妈妈?”
“不……不是……妈妈不是……呜呜呜呜。”
“晟儿先别哭,停一下!妈妈有话要说!”
小身子仍在抽噎,但哭声止住了。
“宝宝还记得前天你摔破膝盖的事情吗?”
“流……流血……疼疼。”
“嗯,宝宝很疼。妈妈当时都心疼死了,记得没?”
“妈妈哭哭,”小手抚上尹杰的脸。
“是啊,晟儿受伤了妈妈很伤心。如果晟宝儿被坏叔叔坏阿姨带走了,以后妈妈再也见不到晟宝儿,妈妈会伤心死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会伤心死的。”
儿子眼里涌上泪水:“不要妈妈伤心,不要爷奶伤心。”
“臭小子,就他爸可以伤心是吗?”门外偷窥的某爸快气死了。
何爸何妈已经忍不住开门进去了,抱着晟宝儿轻声安慰。
“不要爷奶伤心。”晟宝儿含着眼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