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贺走到韩萦的墓碑前,低下头凝视那张黑白照片,对于他来说,照片上的笑容不像以前那么明朗了,而是带着几丝阴郁。
是的,是阴郁!
那阴郁背后是一股怨念,她怨他,怨他每天都只顾公司不顾她,怨他不与她共同抵抗方家的压力,怨他没有守护她们母子。
他是一个混蛋,一个十足的混蛋!她应该怨他,应该怨!
只是那可怜的孩子啊,他连怨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就被带入了冰冷的墓地……
也好,这样也好,这样韩萦在地下就不会寂寞了,不会寂寞了!
“先生!”林茸茸轻唤一声,伸出手臂从背后环住方志贺,她知道韩瑜今天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打击,所以,她要给他一些安慰,让他尽快的从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
方志贺感受到腰间的力量,从万般思绪中抽离出来,然后伸手将圈在腰间的手臂轻轻扯开,“你先回去之前的酒店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林茸茸愣住了,一双手就空落落的待在半空,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
第一次!
好吧!好吧!
他现在不需要她,她走,她不惹他心烦!
想到这儿,林茸茸转身离开了墓地,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迈出车内。
她累了,有点累了!
回到酒店后,她本想着倒头就睡,可是眼睛闭了半天也没能睡着,她想了想摸出手机,拨下方志贺的手机号。
关机!
林茸茸心头一缩,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月很明,明得让人感觉到阵阵寒意,她耸了耸肩膀,回到床上睡了起来。
睡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一阵冷风,于是迷迷糊糊地拽了拽被子,被子很轻,没有被人压着的感觉。
林茸茸暗自叹了口气,继续睡。
几个小时后,天亮了,林茸茸伸手朝旁边的床上摸了摸,没有摸到什么。
方志贺一晚上都没有回!
她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拨出去。
还是关机!
她低头扫了一眼未接通的号码,快速编辑一条短信,发送出去。然后将手机一扔,起身洗漱、收拾行李。
她在这待着也没有用,既然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空间,那么,她就给他。
就这样,林茸茸自己一个人定了返临江的机票,拎着行李登上航班,回到了别离几天的临江。
林茸茸回到东盛集团时,严瑾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写着什么,看到林茸茸迈进来,赶紧站起身。
“林小姐?!怎么你一个人?方总呢?”
林茸茸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结结巴巴的回道:“他……有点事……要处理!”
有点事?严瑾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依方志贺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在蜜月期间办其他事的,况且,林茸茸又不能正常的与人沟通,他更不会安排她一个人回来!
他……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严瑾想到这儿,有些担忧,张口想要问什么,但是被林茸茸拦住了。
“严助理,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林小姐,别,您可别这么说,方总会怪我的!您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行!”严瑾客气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让司机送……送我……去咨询室吧。”
“好的,马上给您安排!”说完,严瑾往司机室打了一个电话,安排了一个可靠的司机送林茸茸前往新城心理咨询中心。
林茸茸扫了一眼严瑾手上的手机,朝她道了声谢,抬腿往公司门口走去。
新城心理咨询中心
方津南一直盯着对面女人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着很多东西,有对生活的渴望,有对某人的爱意,有对未知的焦虑,哦,还有自卑……
“方医生……我想每天……都来治疗……可以吗?”
方津南笑了笑,将手中纯白色的水杯递了过去,“其实,有时候,我们越想做好某件事,就会越做不好,所以,我建议你放平心态,不要太着急。”
“我会……做好的!”
“为什么这么迫切?”
林茸茸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很差!”
“好吧,我明白了!不过,我不能每天下午都接待你,因为我还有其他的预约患者,我哥喝醉酒来闹那一次,我就推掉了当天下午预约的患者,结果引起了患者家属的强烈不满。”方津南是故意拿出方志贺来试探她的,她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林茸茸愣了一下,转身将手中水杯轻放桌上,“什么……时……”
“就在你离开他,去找谢易的时候,他喝的烂醉,一边拽着我一边不停的问:为什么撒谎?为什么撒谎……”
林茸茸呆呆地听着方津南叙述那天的情形,听到最后时嘴唇抽动了起来,其实,那天她并不是有意欺骗他的,她是害怕他生气,他一生气就很难平复,所以……所以才出口说了那句“超市”。
“韩萦的……事你知……道吗?”
方津南点了点头,嘴角掠过一丝胜利的笑,她先是向后甩了甩头发,然后说道:“知道!”
“告诉我!”
“我哥没跟你提过?”
“我想……听……完整版。”
“好吧!但你得保证不跟他说是我说的。”
“嗯!”
“你所知道的那个韩萦,是我哥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他们两人在大一时相识,当时两个人在图书馆借书时互相拿错了借书证,借书证拿错这事是我哥先发现的,他发现后,就立马去韩萦的班级找她,将借书证换了回来,这样两人就相识了,相识后没多久,一场校园恋情就如火如荼的开展了起来。
那女孩很漂亮,很温柔,对我哥特别的好,给他洗衣服,打饭,借书,我哥对她也特别好,给她送花,过生日,陪她复习。
两人前期的感情一直都很稳定,可后来不知为什么两人就分手了,分手以后,我哥变得很消沉,也不考研也不交女朋友,就这样过了得有两学期,女孩突然主动找到我哥,说不再逼他结婚,说要陪他闯事业,那会儿我哥心里还有她,所以两人就理所当然的复合了。
可是,谁知大妈这会儿突然跑了出来,说让我哥毕业后接管大伯的公司,如果不接管就不同意他和那女孩儿交往,我哥很倔强,就是不同意,可是大妈一直给女孩施压,没办法他只好选择妥协,并按照约定毕业后到了东盛,那女孩怕我哥还有抵抗的情绪,就陪他加班,陪他学习,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我哥到最后终于认同了东盛集团。
四年前,我哥发展外埠市场,经常去外地出差、开会和学习,女孩儿没有过门,不便跟着,所以就留在了临江,当时我这个咨询中心正在创建,需要人手,见她每天无所事事就找她来帮忙,她倒是很乐意,每天早早的就过来。
日子倒也没什么不正常,也经常跟我哥通电话,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哥就接到了她的一通电话,她在电话里问我哥,如果她死了,他还会不会爱她?我哥以为她是在跟他撒娇呢,所以就随口敷衍了一句,挂了电话,等他忙完后,打开手机时,发现手机上有一张女孩发来的图片,打开一看,才知道韩萦割腕了,他当时都疯了,一路快马加鞭往临江赶,可是最终还是晚了,韩萦已经死了。
哦,我听说,韩萦在死前三个月做过婚检,当时说她*发育不良,不能怀孕,大妈一听就急了,立马逼着两个人分手,然而我哥却死活不干,而且还拿放弃公司管理做要挟,大妈无奈,就作罢了,但是后期,双方的关系闹得特别僵。
我哥也不怎么回方家,那一年大妈过生日也没回,大妈心多觉得是女孩挑唆的,于是,就给了女孩一巴掌,我哥知道后,将东盛一扔,拉着韩萦离开了临江,离开临江后,辗转多次来到曲州,在曲州做起了普工,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后来,大妈见公司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就跟我哥说了软话,并将两个人接回了临江,接下来,我哥为了公司的事,忙的没日没夜,最后终于把公司送上了正轨。
而自从曲州回来后,韩萦变得郁郁寡欢,脸上没个笑模样,有一次,我见她肚子一个人在公寓里哭,于是将她接到了我们家,每天跟着我吃饭、跟着我去咨询室,这才逐渐好了起来。
她死后,我哥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经常跑到我这个咨询室来找她以前工作时的照片,有时候盯着照片能看一下午,哦,他还经常去墓地,在韩萦墓碑前喝酒,睡觉……
我哥因为她的死患上了爱尔式综合征,也就人们常说的晕血症,这个症状出现后,他跟我说过,我让他来咨询室治疗,他不来,就算来,也只是到走廊里看照片,到休息室睡觉。
其实,关于韩萦之死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希望你能多多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