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高一觉得还有些不舒服，头似乎还有点重，嘴里也有点苦味，肚子里空荡荡的。洗漱后，看到碗筷有些脏，就把碗筷也洗洗。洗完后，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就倒了一杯白开水，仰头一口气喝完。水的温度已经不高了，充其量只能算是温水，但这样更好。水流淌到胃里，感觉滑滑的暖暖的。

　　出来看时，天空昏沉沉的，风也冷嗖嗖的，整个校园静悄悄的。主干道旁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默默地矗立着，只有那纷披的枝条被风吹得呼呼的响。老胡已经起来了，因为食堂里的烟囱已经在冒着烟。那浅蓝色的烟柱刚露头，就被风撕得一缕一缕的。他慢慢地走着，看到地面上有许多枯枝和落叶，忽然觉得有些荒凉。他想扫一扫，于是就走到教室，把教室的门打开，拿出扫帚，顺着主干道从南到北的一扫。扫完后，站在那里看看，感觉干净多了。有了人的痕迹后，心里似乎也充实一些，少了一些荒凉的意味。他抬手看看时间，发现吃饭的时候快要到了，就把扫帚送回教室。回到住室里，他倒了一点凉水洗了手后，就端着饭碗到食堂去吃饭。

　　刚进厨房，老胡就笑着说：“昨天喝了不少的酒吧？”

　　高一摇着头说：“别提了，我现在还是晕的！哦，对了！你昨天怎么没去呀？”

　　老胡笑着说：“昨天夜里，我有个亲戚叫我去吃饭，所以就没去！”

　　然后他又对高一说：“我知道你们昨天肯定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我就煮了一点稀饭。你先吃点稀饭吧？”

　　高一急忙笑着说：“真是太好了！我就是想吃点稀饭！”

　　于是老胡就给他盛了一碗稀饭，又打了一点咸菜。稀饭熬的好，黏糊糊的，正合高一的胃口。咸菜主要是豇豆和辣椒，也腌得好，黄里透着亮色，高一很高兴。他连吃两大碗，脸上居然有了细细的汗珠。

　　吃完后，正在洗碗的时候，钱惠贤来了。看到高一已经吃完，还有点吃惊，忙说道：“我以为你喝多了，还没有起来呢！没想到就吃完了！”

　　高一笑着说：“真喝多了！头现在还有点晕！”

　　钱惠贤笑着说：“我发现你还长本事了！昨天喝那么多还没事！”

　　高一苦笑道：“都是被逼的！那陈主任是存心想把我喝醉！我实在没办法！”

　　钱惠贤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高一也没有多说，把碗洗完就走了。

　　回到住室，他不敢耽误，立刻就忙起来。撰写工作计划，安排课程表，刻写各种表格，然后就拿去印刷。正忙着的时候，他听到学校的广播响起来了，这说明学生已经前来报到了，新的学期正式开始了。

　　虽然忙碌，但如今他却不再感到焦虑。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经驾轻就熟了，知道怎么应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班里的事情，凡是能够让学生处理的，他基本上都让学生自己处理，他只忙自己的事情。这样一来，他就相对轻松许多。

　　忙了一会儿，事情都忙完了，他把印好了的各种表格整理好，分别拿了几份送给校长看看。校长看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就走了。走到主干道，他就顺便到班里去看看。

　　初三了，对于这些学生来说，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能改变的都已经改变。作为一名工作在最基层的教师，他深知教育不是万能的，他不可能让所有的学生都优秀。“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这是专家的口气，绝不是一线教师的体会。人的素质原本就有高低之分，再加上后天努力不同，有差距是很正常的。教育不能只是看结果，只要学生懂事，明白是非，有一定的自制力，就可以了。

　　也许是寒假刚过，学生们还没有适应，看到他来了，都有点拘束。将近三年了，他其实有些困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学生与他之间始终有一些隔膜，存在着一定的距离。他有时想表现得轻松一点，甚至是幽默一点，但他最终发现，他似乎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表演者。当然也有个别的学生很大胆，和他说起话来就相对随意一些。这样的学生要么调皮，要么与他接触的多。张成才就是属于和他接触的比较多的。除了在班级里经常交流，有时在操场上打篮球也能碰到。

　　看到他来了，张成才就笑着说：“老师好！班里一切正常！请指示！”

　　他笑着说：“你把已经报到了的学生统计一下。组织学生把教室和寝室打扫一下，准备上课！”

　　张成才笑着说：“好的！”

　　说完就喊了几个男生一起出去了，班里只剩下几个女生。

　　夏巧织也来了，微微地笑着说：“老师好！”

　　高一也笑着说：“你们女生寝室也要扫一扫！”

　　夏巧织笑着说：“我们已经扫过了！”

　　高一笑着说：“还是你们女生爱干净！”

　　夏巧织和几个女生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微微的笑着，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唱着歌走进教室，看到高一后，歌声就戛然而止，低着头伸了伸舌头，快速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高一看着她笑着说：“唱得不错嘛！怎么不唱了？”

　　几个女生一起笑起来，那个女生羞红着脸，头低得实在不能再低了。

　　高一看到她实在不好意思，就不再接着说了，便笑着对另外几个女生说：“你们几个把教室扫扫吧！”

　　几个女生答应着，高一就离开了。校园里的已经是人来人往，学生们出出进进的，一片热闹景象。回到住室，想到夜晚要召开教师会，他就坐下来，拿出笔和工作笔记本，准备准备夜晚的发言稿。刚写完，就有几个老师来串门，自然是相互问好，算是拜了年。

　　刘子衿也来了，相互寒暄后，他就坐下来，看着墙壁上挂着的自己的字画，笑逐颜开地说：“拙作丢人现眼了！”

　　高一笑着说：“刘老师谦虚了！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刘子衿哈哈一笑，把屋子环视了一周，笑着对高一说：“你这屋子还要装点一下，不然的话，等以后有女朋友了，就显得太寒碜了！”

　　高一哈哈一笑说：“到时再说吧！”

　　他看着高一意味深长地说：“高主任，恕我直言，看你的状态，似乎没有在这里长期扎根的准备呀！”

　　高一愣了一下，赶忙说道：“何以见得？”

　　刘子衿微微一笑说：“我们都是教语文的，与文学多少有点接触。小说、喜剧、包括散文，都讲究细节。读者从细节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理。你到这里已经快三年了，但这屋子变化不大，就说明你没有长期打算！”

　　高一“哦”了一声笑着说：“你分析得有道理，但这个细节也可能说明我是个在生活上不太讲究的人啦！”

　　刘子衿笑着反问道：“你是个不太讲究的人吗？”

　　高一仰头一笑，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刘子衿顿了一下又接着压低声音说：“话又说回来，在我们这个地方工作，想走是正常的。再说了，你也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不过呢，如果你真的不想走的话，或者是没有把握一定能走的话，就必须要有长远的考虑。目前我们学校的情况，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你实际上已经处在一个漩涡之中。在这个特殊时期，你必须有所动作。说句自大的话，我觉得我们实际上属于同一类的人。我们的国情就是这样，要想搞个一官半职，就必须出去活动。你也知道，在每个学校里都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业务能力并不怎么样，但却能当官儿。为什么呢？因为他会交往，会拉关系！而一些会教书业务能力非常强的人，一辈子就只能教个书，当个普通的教师。令人气愤的是，那些通过拉关系当了官的人，反而说我们这些人‘高分低能’！所以，从我内心来讲，我希望一个懂业务的人管理我们的学校！”

　　高一笑了一下说：“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刘子衿就不再多说，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后就就走了。刘子衿走后，高一坐在那里沉思起来。刘子衿的话提醒了他，自己考研的分数应该快出来了吧！因为这一段时间事情繁杂，他几乎把考研的事忘记了。不知自己到底考得怎么样。刘子衿说得没错，自己已经处在漩涡之中，如果考不上，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尽管自己不想和别人竞争，但别人显然已经把自己当作最大的对手。古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岂不有损尊严？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不平静，甚至有点紧张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