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行速不慢,没几日便过了邓州。
为了显得不那可刻意,楼船没走几乎是直线的汴州,转而向左去商州。
如此行了几天,没等到崔家必经的陕州,就听得汪节度使起兵,并作檄文,列举朱家父子乱朝纲,蔽圣听,又称其迫害两辅政老臣,以流言诬陷忠良等几大罪状。
待到楼船抵达商州时,汪节度使已拿下属凤翔的三郡,商州距离只几百里,也跟着进入备战状态。
因着柳福儿的身份,隶属梁家军的守城都尉格外放行。
司空八郎借机打探凤翔周围情况。
守将长叹,道:“汪贼起兵突然,周郡守忠烈勇武,带兵士力战至最后一人,也还是没能保住三郡。”
听到熟悉的名字,司空八郎忍了又忍,才没把情绪表露。
回到船上,他努力平稳着情绪把消息告知。
柳福儿微微叹了口气。
凤翔的郡守正是梁帅麾下的那位周将军,只因南下驱逐乱军有功,才被提拔为郡守。
想想当初与他共处那段时光,柳福儿心有戚戚。
司空八郎沉默了会儿,才问:“咱们还继续北上?”
“等等吧,”柳福儿道:“发生这么大变故,崔家定要有应对。”
她盯着面前那张精简非常的地图,道:“先去帝都吧。”
司空八郎探头瞄了一眼,问:“莫不是他要攻帝都?”
柳福儿摇头,道:“他的檄文可是说得清君侧,振朝纲,而今佞臣远在剑南,他来这儿岂不是自打嘴巴?”
“到时不必唐皇出手,各地的节度使都会争先讨伐。”
论玩脑瓜,耍心机,司空八郎自认不是柳福儿对手,便只有乖乖听令。
只是想到她与唐氏的纠葛,他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
因此在看到车二来迎时,他还是没能忍住的看向柳福儿。
柳福儿微勾嘴角,缓步下了楼船。
车二拱手见礼。
柳福儿含笑问:“大兄可是在忙军务?”
车二摇头,道:“将军昨日带兵去城外布防,三两日便会回返。”
柳福儿点头。
看来梁大已经去了剑南,只是已经往回赶了。
她随着车二来到府邸。
丹桂正立在门口相迎。
柳福儿站定脚跟,淡淡道:“还是去馆驿吧。”
车二怔了怔。
丹桂眼眶一红,心知柳福儿还记恨着唐氏以及她跟前的所有人。
她屈膝一礼,道:“夫人跟前自有亲近人服侍,奴这就走。”
她话音未落,已有泪珠滑落。
对此,柳福儿只点评四个字,故作姿态。
“不必,”此番过来,她另有要事,半点也不想牵扯内宅,当下她转身,与司空八郎道:“大兄,去客舍。”
司空八郎立刻转眼去看仲六。
仲六忙拿下脚凳,赤槿亦准备服侍柳福儿上车。
车二忙上前,拦下道:“柳夫人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柳福儿淡笑,浑然无事他拦在身前的那只手,道:“或者我这就回船上?”
“柳夫人这边请,”车二很清楚柳福儿的本事,而今大战在即,她能留下那是最好。
他手臂立时一转,将她让去车上,而后在前带路。
马车摇晃着往巷子尽头驶去。
丹桂咬着唇瓣,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扶着门框的手指逐渐曲起。
待到她离开之时,坚硬的实木上余有几道深深的月芽。
而对柳福儿而言,一个丫鬟的憎恶实在无关紧要。
待到来到馆驿,负责此处的馆吏一溜小跑的奔来。
未等来到近前,便看到车二神情恭敬的模样,馆吏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他腰身又往下躬了躬,长揖行礼。
柳福儿点了下头,道:“烦请与我个清净些的地方。”
“有呢,”馆吏忙指了东边道:“竹林后有一小院,过一桥,便是一湖。”
“那湖是活水,待到天气热些,推开窗便可解暑气,甚是舒服。”
“就那儿吧,”虽然不确定自己能留到几时,不过有林有水,倒也不错。
“几位这边请,”馆吏赶忙侧身引路,将众人带去院子。
正在院里打扫的小童忙束手立于边上。
馆吏摆手,示意他退下,而后指了边上道:“从那儿便可以去后面的小湖。”
柳福儿点头,道:“劳烦你帮我们备些热水,这里我们自己转转就是。”
馆吏看了眼车二,识趣的出门了。
柳福儿却并未看周遭风景,反而径直进了正厅。
司空八郎心知柳福儿这是要问如今局势,忙提步跟上。
车二想了想,也跟着进门。
才刚站定,就听柳福儿问:“凤翔一地如今如何?”
车二默了默道:“周郡守已经阵亡,其他人”
“说些我不知道的,”柳福儿打断他道。
车二沉默一瞬,道:“汪贼纠结六万大军往兴元逼近,唐皇下了旨意,命将军与魏节度使夹击,务必阻汪贼与维山。”
“就这样?”
车二点下头,半晌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
柳福儿哈了声。
命人拒敌,却什么都不管,这皇帝怕不是以为天上能掉下粮草和辎重呢。
“是就这边没有,还是两边都没有?”
“山南那儿也没有动静。”
柳福儿吐了口气,道:“这件事需得两方通气才行。”
好歹得弄些嚼用。
车二迟疑,道:“可是将军如今不再城里。”
“那你不行吗?”
司空八郎忍不住插嘴。
“我官职低微,若由我出面,怕节度使会有误会,”车二有些吞吐。
“这样,”柳福儿笑了笑,道:“那就等他回来吧。”
左右帝都不会被攻陷,她在这儿十分的安全。
至于别的,他自己的属下都不上心,她干嘛要费心。
她松下肩膀,露出些疲色。
“夫人,”车二还想再说,司空八郎已侧身将柳福儿挡住,并抬手请他出去。
车二无奈,又不好施展强硬态度,只得被动的退出院子。
柳福儿就近寻了个位子坐定,待到司空八郎回来,她笑着指对面。
司空八郎坐下,道:“怎滴同样都是都尉,车二就差周小六那么远呢。”
柳福儿笑了笑,道:“主子性子不同,属下应对自然也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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