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红着眼睛,在三间屋子里四下睃着。
适才被他扫开的虫子复又爬了过来。
脚底忽的一痛,随即有东西往里钻的感觉。
谢大凛然。
他现在可以很确定,这个娘子就是那船夫所说的郎君。
更确定这人便是害得梁二生死不知的元凶。
他环顾四下空空的屋子,用力攥紧拳头。
脚下疼痛感渐渐增加。
他开始摇摇欲坠。
虫子似乎知晓他已是强弩之末,攻势越发猛烈。
终于,谢大低哼一声,软软的倒下。
这一倒,便再没有起来。
虫子瞬时爬上他身体,兴奋的挥舞触角,四下爬动,不时啮咬一口。
很快,衣裳渐有血迹晕开,脖颈耳际不时增加小而繁多的伤口。
谢大始终紧闭双眸,动也不动。
约莫一刻钟左右,靠近衣柜的边缘传来几许细微响动。
谢大依然昏死着。
又过一会儿,床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床边墙壁开出一道细缝。
有人自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脚步极轻的来到谢大跟前,蹲下来。
谢大忙屏了呼吸,尽可量让呼吸细缓,忽而断续。
那人似乎对这点并不意外。
她站起来,来到窗边,重又把打开的窗关上。
谢大微微睁眼,趁着亮光合拢的瞬间,猛地跃起。
在那娘子转身之时,一掌钳住她喉咙,猛地往上一提。
那娘子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呼,踮起脚尖,如待死的雏鸟,挺着脖颈,再不能动。
“把虫子弄开,”谢大将手一点点收紧,把脸靠近娘子,虫子正沿着他鼻梁缓缓爬着,感知到主人,它摇晃储蓄。
那娘子颤颤指了指胸口挂着的破旧木条。
谢大用一只手拿起,发现那是一枚造型古怪的哨子。
他扯了哨子,道:“你该不是想说,你的一身本事就是靠这个吧?”
娘子困难的点头。
谢大眯了眯眼,道:“怎么吹?”
娘子嘴巴动了动。
谢大略微松开一点,却不把哨子递过去。
娘子眼底闪过一丝绝望。
谢大冷笑。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把这东西给你吧?”
他重又收紧手指,直掐得她连翻白眼,几乎晕厥,才放松一些。
娘子急忙呼吸。
奈何气管被捏住大半,她只能艰难的吸着那一点点空气,以免窒息而亡。
谢大掐着时间,再次将她捏住,“我的耐心有限,最后一次,不然咱们就一起死。”
他声音冷冷,眼神更是结冰。
窗棂并没有关严,有丝光透进来,正落在他脸上。
娘子可以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杀意。
那是经历尸山血海之后才凝练出来的,全然漠视性命的冰冷。
她顿时哆嗦起来。
谢大缓缓松开手,将哨子叼在嘴里。
“三短两长是退散,”娘子脖子还被掐着,她只能尽量简短的回答。
谢大挑眉,复又把手指收紧,进而吹了起来。
气流通过哨子,从出口喷出。
期间没有半分声息。
谢大拧眉,没等发作就感觉脸上的虫子触角来回摇摆,忽的掉头,往下退去。
其他在他身上作怪的虫子也往下爬。
几息工夫,几乎覆满全身的虫子如潮汐,退得无影无踪。
谢大微微松了几分手指,感知脚底的虫子蠢蠢欲动,便道:“这哨音可以指挥全部?”
娘子眼中顿时生出惊恐之色。
她急忙摇头。
谢大微勾嘴角。
他拖着娘子来到柜子边,粗鲁将散落在地的物什一一踢开,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
他索性也不寻了,直接道:“怎么把钻到身体里的虫子弄出啦?”
娘子眼睛一亮,谢大冷笑,“那虫子一时半会还弄不死我,你确定在这之前你还活着?”
娘子眼眸黯淡下来,实在不想放弃这难得的一线生机。
“你发誓,不杀我。”
“我发誓,”谢大淡声道:“我的目的本也不是你的性命。”
反正想要她的命的,有的是,也不缺他一个。
娘子定睛看他。
谢大坦然回望。
“五短一长,”娘子答道。
谢大把哨子塞进嘴里吹响。
很快的,脚底传来疼痛。
那是一种发空又痒疼的异样疼痛。
十分缓慢难熬。
谢大面色淡淡,便是眉毛都没动一下。
娘子见了,更是心惊。
她曾经当着刘家几个主事做过演示。
虫子钻进体内,只有些疼,但出来时,却是要啮咬着肉出来,那种痛苦,生生能把人逼疯。
终于,虫子彻底钻出皮肉。
谢大脚下用力,将虫子碾死。
“走吧,”他拎着那娘子径直往外去。
娘子扭头,望向屋里某处。
谢大忽的道:“怎么让它们攻击所有看到的人?”
娘子眼眸蓦地瞪大。
她那些虫子多数都只有细微毒性,唯有少数几百只是可以要人性命的。
当然,那是在她可以的控制之下,才这么少。
若是有血肉滋养,这几百只就会衍生千只万只。
到时,别说这座千人的府邸,便是这座城,都要成为鬼城。
“怎么?吓着了?”
谢大勾唇。
如索命的俊美修罗。
“长吹一息就可以,”娘子道。
“是那往肉皮里钻的?”
谢大敏锐的察觉她话里的隐瞒,追问。
“五息,”娘子咬着唇,半晌颤颤的道。
谢大微笑,拎着她脖颈出门。
快要走到院门时,他好似不经意的道:“对了,那哨音能传多远?”
“五里到十里,”娘子低声回。
所以,那会儿她就在附近。
谢大脑中闪过念头,带着她往外去。
这时,刘家人已经回来,正陆续着进门。
整间府邸的仆从都忙着迎接各自需要奉承的主子。
这娘子所住的小院是刘家人交代,冯管家特地挑选,平日都没有人过来,这时更是不会有人。
谢大很是轻松的带着娘子穿过月洞门,来到某处高墙之下。
谢大转眸,端量娘子。
那娘子哆嗦了下,恨不能缩成一团。
谢大微微勾了勾唇,将哨子放进嘴里,先是长长的吹了一息。
娘子脸色顿时煞白。
他松开钳着娘子的手,喘了口气,复又长吸了口气,吹了足有五息。
他将哨子妥善收好,翻身上墙。
“还有我,”不等谢大动作,那娘子便急急往墙上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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