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
?气氛有些压抑,天便已经有了隐隐作亮的痕迹,不知是吩咐了什么,底下搬运的人加快了速度,却仍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电话骤然响起,坐在车里中心位置的男子一怔,眉眼间是最为优雅的冰凉。
电话那头像是在汇报着什么,男子无声的耐心听着,直到那边说完才给了指示,“你跟着,要是抢不回来就把货炸了,剩下的交给俄罗斯军方让他们自己解决,要是再被意大利占了便宜,你也不用再回来见我。”
车内是见了鬼的静谧,车内其他人几乎是连大气也不敢再出,男子一向是温润有礼的,而今能这么说,却是真真发了火。
男子挂了电话,闭眼怔了半秒这才再次睁开眼睛,侧光打在上面,是极致的危险。
车窗降下,很快便有人小跑过来等待吩咐,男子向远处的游轮看了一眼,指尖擦过车窗,冷厉的漂亮,“这批货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是,太子爷。”车外男人忙垂头致礼,十二分的恭敬。
车子这才缓缓开走,待走出码头上了大路,夜色凉好,铺天盖地的霓虹把车中照亮有如白昼,后排的座位里,段兴言完美而冷漠的五官若隐若现。
“煊煊……”在大门关上以后,凌霄卧室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奶奶站门口站了会儿推门进来,显得很是为难。
凌霄把凌空放到地上拍了拍他,“乖,找舵主玩去。”
这才站起来,让老人坐下。父母之心向来都是如此,不论子女什么样子,在他们看来,也是可以原谅的。
“她走了?”
老人点点头,正思忖着如何开口便听得凌霄问她,“奶奶,我跟她说,帮她可以,钱也不是问题,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脱离关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顾老人的想法先下了决断,此刻也不管了老人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您也看到了,她三番两次来我这,各种法子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凡事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我就希望能有个了断。”
老人半晌没有吭声,凌霄等了一会儿便想再度开口劝阻,这才终于吐了心声,“……我三十六岁守寡,把他们四个拉扯大,那时候家里只能供你爸爸上学……老三五岁就开始做活,家里养了一头猪一窝兔子,全是她每天提着篮子上山扯得猪草……”
“我还记得她七岁的时候第一回蒸窝窝头,忘了在底下杵眼,竟然也熟了……”老人一边慢慢回忆一边说着,也不管凌霄在不在听,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派安详。
“后来来了这边,给她找了老多少个婆家,老三长得好,说媒的也多,只是人家都嫌咱穷,又不是正式工,就一直耽搁了,到了二十好几才嫁给你姑父,也是穷怕了……”
“奶奶我……”
老人伸手止了她的话,“你这么想奶奶不怪你,毕竟她没对你多好,可是儿女都是爹娘的债……你想跟老三他们脱了关系奶奶不反对,但是奶奶不行。我跟你住了这么长时候脚早就好了,也该回去了,你要跟老三断了就断了吧,别看我,奶奶活着么大岁数还有什么看不清的……煊煊,难为你了。”
凌霄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为难老人一直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不明白,和凌敏芳的事奶奶始终是夹在中间的,有她在,凌霄就下不去狠手,也根本撇不清关系。
可是她这么一说,凌霄就更不可能逼得凌敏芳走投无路了。
“你让我想想……”凌霄独自站起来,也不看她,自己躲回厨房。因着方才一闹,张兰已经走了,晚饭还没有着落。凌霄从冰箱里拿了把蒜薹出来,一根根摘着,想借此平复自己的心绪。
老人其实早就起了要回去的念头,也是因着彬彬一直没动身,今儿这事两人都知道,只要她一为凌敏芳开口,祖孙之间定是有了嫌隙,哪怕再小,也是存在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孙女为难,却更不想抛了自己的女儿,如此夹在中间,还不如谁都不管。
而至于凌敏芳的事,钱自己是一定要出,超市是一定要收回来,关系也一定要断,既然老人不同意,便只有自己这边了。
门铃很快又响了起来。
凌霄洗了把手去开门,却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凌敏芳的孩子孙淼与她大伯的儿子凌意。
“出去说,”凌霄眉头顿时皱得老深,向里屋望了一眼立马关上了门,把两人关在门外,“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别管我们怎么进来的,凌霄我就问你一句,我爸爸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孙淼斜着眼睛看她,颇有些色厉内荏。那次以后他就没敢去招惹凌霄,不仅仅是因为司南珏的关系,更多的是凌霄这个人在学校里层出不穷的手段,若不是自己老爹出了这样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愿意来求凌霄。
凌霄猜着他该是碰上了凌敏芳,对自己的态度已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是就这么找过来,不是画蛇添足吗?
“我已经跟你妈说了,六十万,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六十万?”孙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直接就嗤笑出声,“六十万就想买回超市再加上和我们家断绝关系,凌霄你做梦”
“淼淼,你说什么呢?”凌意是听说姑父出事了这才跟过来看看,却不想还有这么一档子。
“我说什么?你问问自己的好妹妹,还想着跟咱们断绝关系。如今凌家赚钱的东西全在她手上攥着,你倒是想得美”
凌霄忽然就觉出了一阵子恶心。
原来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凌意这才明白过来,踟蹰了半晌才张口问凌霄,“煊煊,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真想和我们断绝关系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凌意这人她见了两面,上次是奶奶骨折在医院的时候,也是极力周转着为两方说好话,倒是凌家唯一一个没遗传到那些极品品质的人,凌霄对他的印象虽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不好,今儿这一见才知道,原来世界上除了圣母这个职业外还有圣父这么一说。“你要是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么一句那就走吧,我是要断绝关系,彻彻底底的断绝,否则不管是谁来说,你别指望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去救你爸爸”
“煊煊你……”
“要是没事就走吧,不送。”
凌霄说着就要开门进屋,谁知孙淼快了一步,迅速拦在了她身前。
“段兴言。”
“你说什么?”凌霄脸色刷地就变了,段兴言这三个字算是很有名了,走在街上偶尔就能听人说出这个名字,可是现在,孙淼当着自己的面叫了出来,显然是已有所指。
“我说什么你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天他去咱们学校抱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哥们正好用手机照了张相,虽然他戴着墨镜,可是要是放到八卦杂志社肯定能分析出来……”孙淼看着她,眼睛里阴阴翳翳,一肚子算计,“我就说你怎么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原来是找到了靠山,他拍个广告就能拿上百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钱……可是你也别忘了,他丫的是个明星,刚出名最怕的就是这种绯闻,要是被媒体知道了,你和凌空还有什么清净,除非你躲一辈子……”
凌霄指尖狠狠抖了一下。
竟是没想到有一天,连他都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这认知让她微微惊了一下子,却不知自己嘴角已经慢慢挑了起来。
“你跟我说这个,想要换什么?”
“一百万,再加上超市一半的股份,不能有别的附加条件。”孙淼一路上显然是想好了的,凌霄一问就迫不及待的提了出来。
“淼淼你这是干嘛”凌意一听脸就黑了,忙伸手要把他拉回来。
“你少管我”孙淼一把拂开了他的手,笑的有恃无恐,“不信咱就看看,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这照片就能寄到杂志社去。”
凌霄攥着的拳头慢慢张开,细细看了遍自己的手掌,然后笑了。
“好啊,我答应你,明天我把钱带过去,你把那手机给我,我们把事结了。”
答应的太快,而且这笑容让孙淼有些微微不安,但毕竟是他抓了凌霄的把柄,细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披露这才又镇定下来,“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孙淼,有些人是威胁不得的……凌霄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句话,而至于有些人到底指的是谁,凌霄重重看了他一眼,眼角愈发阴霾。
晚饭过后,凌霄一人泡在浴缸里,也不说话,头枕在边沿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哥哥,哥哥……”凌空双手拉开了门进来,眼睛眨巴着在室内溜了一圈。
凌霄见是他这才清醒过来,身子往下低了低,“你不是刚洗过了?”
“哥哥电话……”小包子撅着屁屁又扭回客厅,把凌霄的手机递过来,笑的无比灿烂,“是波儿~”
段兴言的来电铃声是特意设成的天线宝宝的主题曲,凌空自然能听得出,凌霄伸手接过电话顺便点了小包子脑门一下,小孩儿笑的咯咯直响。见凌霄接起电话也不离开,就等着段兴言最后跟自己说两句,也不知这两人是哪辈子的缘分,除了自己,凌霄还没见小孩儿跟谁有这么亲近过。
**凌霄住校的时候段兴言去了上海,后来回来过一趟,前两天又刚飞走,凌霄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是电话还是两日一到,也不一定要说些什么,零零散散捡着琐碎的小事聊上几句,也不至于因着时间而让两人生出距离来。
凌霄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他提出的以情侣的身份做戏,既然是演戏就自然要分得戏里戏外,可是看段兴言的举止,却不想是否是因为太敬业的关系,竟真让凌霄有了种被他呵护关心的错觉。
便隐隐晦晦提了一次,段兴言但笑不语,却是依旧如此我行我素,凌霄阻不了他便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了界便随他去了。
凌霄按了通话键先把手机给了,小孩儿顿时眉开眼笑,吧唧在凌霄脸上亲了一大口,对着电话,“波儿~”
就这一句,凌霄暗暗思忖,是不是该做个dna鉴定去。
“嗯嗯,吃的面条,哥哥炒的菜……”彬彬瞥了凌霄一眼,舌尖在嘴上转了半圈,顺带咂咂嘴,凌霄一下子成就感十足。
“好吃……”小孩儿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冲凌霄点了点电话,无声笑着。段兴言的声音不大,透过听筒渗入凌霄耳膜,带了一如既往的干净。
“想要大飞机,能天上飞的……”
凌霄一听不对味儿了,赶紧制止,“凌空你又跟叔叔要什么呢?”
忙捂着电话跳出三步外,一边偷偷对着电话告状,“哥哥在洗澡,追不着……”
凌霄大囧,攥紧拳头上下牙狠狠咬在一起。
段兴言在电话里也不知嘱咐了什么,小孩儿连连点头,过了老大一会儿才把电话递给凌霄,缩着脖子笑得极坏,“哥哥,姐夫让你听电话……”
凌霄一个不稳差点儿又摔回浴缸里。
“你刚才说什么?”凌霄一把逮住了小孩儿,指头点着凌空脑门威胁他,“再瞎喊小心我揍你”
“波儿说让彬彬不喊叔叔,喊姐夫,给买飞机。”
“你个小王八蛋,一架飞机就把你哥哥我给卖了”凌霄咬牙切齿,把电话从他手里夺了回来。“出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说完等恋恋不舍的关了门这才把手机放到耳边,不知为何,彬彬刚才那声‘姐夫’竟是叫的自己心头一颤。
“是我。”凌霄稳住心神,自是知道他这是再跟孩子开玩笑,便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心悸,并不放在心上。
哥伦比亚的的天气还算不错,太阳刚刚升起,铺满砖墙的金色将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里面,涤荡一切尘埃污垢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