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啾啾的鸟鸣声把嘉文从睡梦中唤醒。
风拂动窗帘,光影流动在室内,空气里飘浮着食物的香味。
冷空气拂过,令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细小的疙瘩。
“你醒了?”叶淑娴从厨房里端了一盘蛋饼走出来,笑盈盈地抱怨:“我做了你喜欢的法式蛋饼,快云洗洗然后来吃。”
“妈?”他翻身坐起,诧异地看着餐桌上摆满的食物,吓了一大跳:“这都是你做的?”
两个人吃而已,要不要弄这么多啊?
又是中式,又是西式的,她做得不烦,他瞧着眼晕!
最奇怪的是,他记得他的冰箱里除了水和牛奶,再没有其他食材,她是怎么变出这么一桌食物的?
看出他的疑惑,叶淑娴一脸得意:“小区外面有个菜市场,什么东西都有得卖,真是太方便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那种地方,我干嘛要知道?”嘉文掀开被子跳下床。
“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叶淑娴跟到浴室,倚着门框看着他洗漱:“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在外面吃?”
这样的话,对健康可不太好呢!
“有什么问题?”嘉文耸耸肩,随手把杯子摆上架,伸手去拿毛巾。
他是娶老婆,又不是找厨师,实在不行,请个佣人就OK,现在就操心这种小事,未免太早了吧?
“也是,现在有哪个女孩子肯下厨房?”叶淑娴点了点头,很快便改了主意:“不行的话,妈把丽嫂拨给你用?你吃惯了她做的菜,其他人做的怕不合你的胃口。”
那倒不见得,上次斯颜煮的粥就很好吃。
嘉文撇了撇唇,懒得反驳,脸上却漾起一丝微笑。
叶淑娴是什么人?
那一点蛛丝蚂迹立刻被她捕捉到了,立刻一脸兴奋地追问:“怎么?她做给你吃过?什么时候?合不合你的口味?”
嘉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老妈,可不可以请你出去?”
老妈的思维角度永远都那么奇特!
现在这个时候,合不合口味是重点吗?
她肯不肯一辈子替他做才是重点吧?
又喜欢八卦,偏偏每次都踩不到节奏,真是败给她!
“出去,为什么?”叶淑娴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走?
“妈,我要洗澡,你不会想留下来替我搓背吧?”嘉文扬了扬手里的毛巾,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揶揄。
叶淑娴只怔了一秒钟,立刻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挽起袖子便往里面冲:“真的可以吗?”
臭小子在谁面前拽呢?
他是她生的,有什么不敢的?
“妈~”嘉文骇笑,急忙把她推了出去:“算我说错话了,OK?”
“动作快点,冷了不好吃。”叶淑娴笑嘻嘻。
小胜一局,总算是掰回一城,揶!
当然,如果能成功抓住嘉文的胃,让他忘了昨晚的不愉快,成功地留下来,那就是大获全胜了!
吃完丰盛的早餐,嘉文从衣橱里拎出一只红色LV行礼箱,放到玄关处。
叶淑娴在厨房里瞧见,脸黑了一半,立刻探出头来:“儿子,你干嘛?”
“送你去酒店,不然上飞机也行。”嘉文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她打什么鬼主意,他会瞧不出来?
只用一顿早餐就想转移他的视线,实在是太天真了一点。
“嘉文~”叶淑娴试图垂死挣扎,垂着肩膀轻拭眼角装可怜:“妈只是做错一件事,你别赶我走,给我机会弥补,好不好?”
“看来,你比较喜欢坐飞机?”嘉文对她的这套把戏早已免役,抬起腕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嘲讽:“不然,我替你订最快的班机回去好了。”
弥补?他怕她会越补越糟糕,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好。
“臭小子!”叶淑娴骂:“翅膀硬了,不认老娘了?”
郑嘉文不急不慢地拨了电话:“顾箐吗?我是郑嘉文,麻烦你替我订一张飞往新加坡的机票。对,要最快的……”
“算了,”叶淑娴当机立断做了决定,退而求其次:“我还是去住酒店好了。”
算他狠!
居然不鸟老娘的眼泪?
“你确定?”嘉文掩住话筒,望着她挑眉一笑:“不会过五分钟又改口吧?我倒是不介意多打几次电话~”
“不会,”叶淑娴恨恨地瞪他:“我舍不得儿子你天天晚上睡沙发嘛~你白天那么多事,晚上休息不好,可不行。”
“呵呵,”嘉文愉悦地轻笑:“我改主意了,不去新加坡。”
“我,要住总统套间!”叶淑娴咬牙切齿地提出要求。
“OK,那有什么问题?”嘉文笑咧了一口白牙。
只要能把她从身边弄走,别再管他跟斯颜的闲事,别说只是住总统套房,就算上月球去,他也得想方设法满足她啊!
“臭小子,”瞧见他开心地笑容,叶淑娴气不打一处来,伸指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骂:“把我支开,就那么开心?辛辛苦苦养大儿子有什么用?只会嫌弃老娘不中用!”
“妈,你一点也不老。”嘉文笑嘻嘻地搂着她的腰,倾身在她颊边啧地印了一个响吻:“不信等下我们挽着手走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
“呸!胡说八道!”叶淑娴推开他,笑骂:“快点放开我,谁要跟你一对?你不怕人说闲话,我还嫌丢人呢!”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那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温文儒雅,才华横溢的老爸!”嘉文打断她,不屑地撇了撇唇,顺手拎着行礼出了门:“所以,你们从小便有计划的培养我接爷爷的班,自己满世界游山玩水,扔给我一堆家族企业,美其名曰,是继承家产,实质上父债子偿,对不对?”
当年郑牧原在新加坡求学,爱上了出身书香世家的叶淑娴,两个人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决地走到一起。
最后,叶老爷子拗不过叶淑娴,终于妥协,条件就是郑牧原必需住到新加坡。因为叶淑娴的身体不好,又是独生女儿,倍受宠爱。叶家担心她嫁到国外会吃苦,所以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
郑牧原为了追随爱妻,毅然做出移民新加坡的决定。
这事在郑家自然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郑老爷子一气之下,把郑牧原从家族中除名,登报脱离父子关系,父子两人一度感情交恶,互不来往。
直到婚后三年,嘉文出世,郑老爷子抵不住孙子的诱惑,又在叶淑娴保证会让嘉文从商的前提条件下,父子二人的关系才日渐改善。再加上嘉文天资聪颖,到高中时已斩露头角,郑老爷子龙心大悦,父子俩最终冰释前嫌。
郑牧原夫妇因为自己不喜欢经商,叛逆成功,脱离商海,却不得已勉强儿子从商,心里总免不了有些愧疚。所以每次嘉文一提这事,都一味退让,不论嘉文提什么要求都满口答应。
嘉文何等狡猾?
有这样一张百试不爽的王牌握在手里,怎么可能浪费?
于是,这也就成了他的一张护身符。
“儿子,辛苦你了。”果然,叶淑娴一听这话,立刻面有愧色。
“你知道我辛苦就好,”嘉文勾着她的肩:“所以,不要再给我添乱了,OK?”
“可是,再辛苦,婚姻大事还是要上心啊!”叶淑娴话锋一转,又扯了回去。
“我知道,我会努力。”嘉文满口答应:“尽快让自己成家,OK?”
“你真的会结婚?”叶淑娴又惊又喜。
这还是郑嘉文在她面前第一次不排除婚姻,明确表态要结婚,怎么不让她悲喜交集?
“嗯,我会努力。”嘉文有所保留:“但是,你必需保证不捣乱,OK?”
事实上,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急着想结婚好不好?
妈妈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OK!”叶淑娴笑得阖不拢嘴。
开玩笑,宝贝儿子要结婚,倾全力帮他都不够,怎么可能捣乱?
不行,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要马上通知老公才行!
还有,那个叫颜颜的女孩子功可不没,居然能叫顽石点头,让儿子收心!她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她!
好容易把叶淑娴在酒店安顿好,嘉文开了车离开。
哎,不知道颜颜的气消了没有?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斯颜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里传来接线小姐甜美的声音。
关机?不知是又故障了,还是忘了开机?还是她故意躲他的电话?
嘉文下意识地瞟一眼手表,九点半,斯颜应该已经上班了。
找出斯颜办公室的电话,拨通,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起。
“你好,这里是枫林杂志编辑部,请问哪里找?”周浩林正好路过,顺手接起电话。
“我是郑嘉文,斯颜在吗?”嘉文皱了皱眉,还是礼貌地报上了姓名。
“她在,请稍等,”周浩林掩住话筒,叫住正在神游太虚的斯颜:“斯颜,你的电话。”
“谁打来的?”斯颜问。
“郑总。”周浩林神情平淡。
“跟他说我不在。”
斯颜冷淡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清晰地传来。
嘉文苦笑一声:斯颜果然生气了。
他在懊恼的同时,不由心生不忿:就算犯了死罪,至少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这样不由分说,把他一棍子打死,算什么?
他不指望她突然转性,爱上他,接受他的追求。
但是,几个月下来,他在她的心里如果依旧是这么无足轻重,并且不值得信赖,随时可以抛弃,那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思?
“嘎?”周浩林怔了一下,礼貌地改口:“对不起,她刚刚出去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了,你让她接电话。”嘉文按捺住脾气,冷冷地说。
“你听错了。”周浩林淡淡地否认。
“少废话,让斯颜听电话!”嘉文憋着气,态度怎么可能好?
这一下提高了声音嚷,斯颜在边上听得清楚,面上一红,伸手从浩林手里接过话筒,啪地一声便挂上了。
他真是够了!
自己风流成性,被她捉到,不但不愧疚,不道歉,不解释,还敢这么嚣张地找上门来耍少爷脾气?
是不是看她这几个月一直在退让,一直在迁就他,就以为她好欺侮?
随随便便地侵入她的生活,扰乱她的情绪,改变她的习惯,现在,连她的同事关系也想破坏?
他以为他是谁?又把她当成什么?
“喂,喂?拷!居然敢挂我的电话!”嘉文气得摔了手机。
好,不理就不理,他也受够了!
嘉文板着脸,方向盘一打,车子掉头朝公司驶去。
“怎么了,真的吵架了?”赵姐凑上去低声询问。
“哇,两天了还没合好?看来事情真的很大条啊!郑大总裁很可怜呢,斯颜,别这么绝情,你就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嘛!”小美没心没肺地冲口而出,才发现周浩林也在,不由脸涨得通红,讪讪地闭了嘴。
全体编辑都瞪着她。
就算胳膊要朝外拐,至少也别那么明目张胆啊!
真是的,一点眼力也没有,活该!
“斯颜,跟我聊聊?”周浩林叹了一口气,装做没看到大家的表情。
“不用了,”斯颜勉强笑了笑,婉转拒绝:“我手里还有很多稿子要审,都是必需要在今天结束的,不然赶不上年终特辑。”
她知道他是关心她,但太过了,就让她有了负担。
因为不论她跟嘉文怎样,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不想一点一滴都摊开在太阳底下任人参观,任人评论。
嘉文,误以为介入她的工作环境,便能逼她就犯,却不知道,这正是她最讨厌的一种方式。
“那算了,下次再聊好了。”周浩林掩住心底的失望,好风度地一笑置之。
斯颜自己并不觉得,他在边上却瞧得清清楚楚。
这几个月来,她受嘉文的影响很大,性格开朗了很多,话也多了,比以前爱笑了,越长越漂亮了!
为此,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