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对着宋氏甜甜一笑,“舅母,等会儿您可要留下来吃饭呀,侄女儿这去厨房看着。”
倒将宋氏一句话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涨红了脸方才硬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来,“好孩子,你快去吧!”
她怎么还吃得下饭!
路子昕刚出了门,还未走远,便听见宋氏充满怒气的声音传了出来,“昕儿这孩子以前瞧着倒是好的,如今可越发地没了规矩,有些话也是她姑娘家能说的?姑奶奶,不是我说你,这闺女就算是订了亲事,可也不能疏于管教。”
这是变着相地说路子昕没教养了。
齐氏什么都能往肚子里放,唯有涉及到儿女,是容不得别人诋毁一句半句的,何况如今宋氏还有求于自己,就这么说话,看来她以往是太好性儿了!
“昕儿日日跟着我身边学规矩,大嫂这话,到底是嫌弃昕儿,还是觉得打我这里起,齐家便教女不严?你也知道,齐安侯府是十分中意昕儿的,我倒不怕,就是几个外甥女可都还要嫁人呢!”
齐氏也动了气性,心口隐隐发疼,反正那事她也不想沾,索性借着这个由头给彻底回了,冷笑了一声,“我一个出嫁女,怎么好管着哥哥屋里头的事情?大嫂可真是高看我了。”
亏她方才被宋氏两三句话一哭,心就软了下去,居然还不如幺女看的明白,说到底,大嫂还是看不上昕儿,总还觉得在自家面前趾高气昂是应该地。
“你!”宋氏一噎,这才记起来时的目的,有心想拉下脸再说,可她仗着齐氏面子薄性子好,在路家端架子习惯了,这会儿一口气上上下下地,一咬牙,狠狠地道,“你们这是合起伙来要逼死我!”
甩了袖子,气冲冲地走了,带起的风将桑葵地裙角都掀了起来,可见是气的狠了。
宋氏一走,齐氏便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路子昕瞧见宋氏出了门,探头探脑地来了门前,小声问桑葵:“娘亲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昕儿在外面,进来罢!少学那些小家子做派,有什么事不能堂堂正正地来问娘亲。”齐氏在里面道,显然是将宋氏的话听了进去,正在挑幺女的毛病。
路子昕在门外听了,便敛了手脚,低头缩脑地进了屋子,小小声地道:“娘亲,女儿知错了。”
“错在哪里?”
“女儿不该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嘴,还把舅母气走了。”她十分真诚地认错道。
“还有呢?”齐氏自然不会被她避重就轻地话绕了过去,盯着幺女,语气十分冷淡。
路子昕便有些慌,这还是她头一遭见娘亲这样说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还有,还有女儿……”她急地狠,可又不知道齐氏到底为着什么这么生气,只好试探地道,“不该学那些小家子做派?”
她这幅样子,齐氏一时没忍住,板着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
可立时又收了回去,“你都在哪儿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乱七八糟地事情?路子昕想了想,娘亲说的,约莫是什么“妹妹不该管哥哥的房中事”、“孙御史娘子喜欢帮别人教训小妾”这样的?
她该怎么说,前者是自己编的,齐氏根本没这么教过她,后者则是她在梦里的事情了,当时孙御史的娘子还专门来路家训了不够自重矜持的路子昕一顿。
“忘了。”路子昕干脆耍起了无赖。
齐氏忍了忍,才压住打人的冲动,“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叫你来。”
知道再不能装傻卖乖,路子昕也不想继续做个什么也不懂,需要长辈呵护的小辈,答道:“知道,怕舅母又来找您帮忙。”
咦?这次轮到齐氏惊讶了。
什么时候,一直娇憨纯真的幺女,也懂了这些?她心里既欣慰又有点失落。
齐氏之所以这般问,便是打算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路子昕,以后莫要不懂拒绝,最后却被人当成容易欺负的老好人。
“你怎么知道的?”并没有否认,齐氏接着问道。
“女儿虽然不懂事,但也知道‘亲者,互为敬也’,舅舅舅母对女儿好,女儿自然百倍回报,但是,如果只一味想着利用别人寻求好处利益,那么便不是真正的亲人。”路子昕道,“外祖父对娘亲好,娘亲便想着帮舅舅赚钱,还让爹爹扶持舅舅,平日里更是对表姐表哥关心备至,但是舅母却只想着娘亲的好处,不考虑您的难处,可见并不是真心对咱们家好。”
路子昕说着才更明白,齐氏并不是不知道齐家的算盘和一直以来的利用,只不过不去分的太清楚。
是啊,娘亲怎么会还不如自己看的透彻呢?
可她却更难过起来,娘亲分明知道,却不能说出来,而是任由他们一次次将血浓于水的亲情慢慢消磨,最终分道扬镳。
梦里,只怕最后娘亲已经知道齐家靠不住,舅舅不会帮爹爹,才一直没回娘家吧?
路子昕眼眶红起来,“是女儿自以为是了。”
这一次,因为韩均态度的改变,吴宣月的倾慕,导致齐家提前露出了逐利的本性,也消去了齐氏最后的亲情,因而她才会第一次拒绝宋氏的请求。
“你做得对。”
齐氏黯然地道,“娘亲不是责怪你,而是气自己,总以为是嫡亲的家人,可他们却丝毫不顾及你,可想而知,以后但凡我们家有什么难处,他们也绝不会顾及我。”
有些事,越明白越伤人,路子昕上前两步,依偎在齐氏怀中,亲昵道:“但咱们和爹爹大哥二哥永远是一家人,绝不会变,女儿也最喜欢娘亲了。”
她声音娇娇软软地,齐氏心头全是温情,面上终是漾起宠溺的笑来。
“娘亲知道,好了没事了,既然这些事情你都明白,那就是说,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舅母了?”忽地话锋一转,齐氏又提起这茬来,“你可知道,这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你?”
“嗯,舅母欺人太甚,女儿实在看不惯嘛。”往怀里拱了拱,原来是怕她被人说闲话,齐氏才这般生气,路子昕便拉着齐氏的胳膊晃啊晃地,“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说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