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一单任务的归蓝有些疲惫的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休息,怀中紧紧抱着跟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的长剑。
这是她拔出十诫刀之后的第五次执行任务了,回去后还要换血给那个叫重楼的人。
想起换血的痛苦,归蓝不由皱紧了眉头“真不想回去啊。”
师父师兄经常不在,唯一能陪自己说说话的重楼也总是一副看仇人的眼光看自己。
归蓝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满是绷带的手臂,那层绷带下满是伤口,或大或小,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是伤上加伤——那是每次换血后留下的伤口。
真不想回去啊。
归蓝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这是这次任务的酬劳,照老规矩放了三成在冥王山脚的募集箱内供桃源郡的乡民取用,自己剩下的便只有这些了。
可是,自己拿着这些钱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全部放进募集箱吧。
念及此,归蓝便立马撑剑起身,想要去往冥王山脚。
“他在那里!快!抓住他!”一声厉喝忽的划破林子的平静。
一个白晃晃的身影从草丛中一闪而过,几个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
归蓝蓦地涨红了脸颊,以她十诫刀剑士的眼力,她清楚的看到那个被追的白晃晃的身影,是的!
足尖微一用力,归蓝提剑便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那个的人究竟犯了什么事,这么多人追杀他。
没办法,她实在太无聊了。
“呵,想不到刚刚化皮的小家伙还能跑这么快,看来这次咱们可捡到宝贝了。”身背长弓的黑衣人看着那被捕兽夹夹住脚踝的细瘦少年,笑的一脸贪婪。
那个少年似乎也是极其虚弱,细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自己被夹住的脚踝,瘦骨嶙峋的脊背轻微颤抖着。
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黑衣人大胆的上前,挑起少年的下颌“哈哈,大哥,这可是个很漂亮的兽人啊,怕是能卖个大价钱!”
归蓝躲在树上,看着那群黑衣人,若有所思,原来是一群猎杀兽人的猎手,还真是胆大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片区域可是兽人中的王室——犼一族的地盘,这群凡人,竟敢就这样闯进这里,真是不怕死啊。
忽的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归蓝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长剑,警惕的看向目光的来源,却触上了一双湿润的金色眼睛,是那个的兽人,他在看着自己!
混蛋,这不就暴露自己了吗!
果不其然,利箭破空的瞬间响起,那群猎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短小的箭矢在空中带起道道亮丽的蓝弧,每根短箭上都被喂了剧毒——那可是用来毒兽人的剧毒,毒性之大可想而知。
归蓝来不及抽剑阻挡,只得轻声跃开躲避那些箭矢。
“哆哆”几声响,短小的箭矢尽数全根没入归蓝刚刚藏身的巨木,只是眨眼间的速度,那颗原本苍翠欲滴的树木瞬间变得干枯漆黑,被箭矢插中的地方甚至都腐烂出了几个小洞。
归蓝不由砸砸舌,这样的毒,只怕自己碰一下就会一命呜呼了,这群猎杀兽人的人也是一群亡命之徒啊,竟随身携带这么厉害的毒药。
“小心!”一个清浅的嗓音忽的响起“在背后!”
是那个兽人少年。
那原本插入树干的箭矢随着腐蚀空洞的加深,晃了几晃,从树干上坠落下来。
就在箭矢坠落的一瞬,归蓝手中长剑出鞘,纤细冷冽的长剑在虚空中捥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那从背后偷袭的几个黑衣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顿时觉得身子一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腹部涌出。
他们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子被拦腰斩断,滚烫的鲜血从断口处大量喷涌而出。
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未散去,血沫已经从嘴角涌出,半截身子重重跌落在草丛中,手中长刀无力的落在地上。眼里印出的最后景象是那离开了身体依旧向前跑动的双腿,但随着眼底最后一丝光芒的黯淡,失去身子的双腿也颓然倒地。
归蓝手腕微微翻转,沾血的剑身瞬间凝起一层白霜,然后迅速融化开去,化成一层清浅的水雾,将剑身的血迹清洗干净。
“十诫刀!是十诫刀剑士!”那领头的汉子认出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再也顾不得这个他们蹲守了半年之久的兽人猎物,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立马逃离“快跑啊!那是十诫刀剑士!”
“切。”甩干剑身的水渍,归蓝转身走到少年身边,长剑虚虚一划,凌厉的剑气堪堪劈碎夹伤少年是兽夹,在即将触碰到少年皮肤的瞬间散去。
龙骨捂着脚踝的伤口,仰头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
归蓝笑了“你没听他们叫我什么吗?十诫刀剑士,我可是专门猎杀兽人的。你怎么敢确定我一定会救你?要知道我刚刚才杀了一个兽人。”归蓝晃了晃手中的钱袋。
龙骨笑了“你身上没有戾气,我闻的出来。”少年金色的眸光清浅,笑的眉眼弯弯。
归蓝有些讶异“我杀了你的同类,你就没有半点恨意吗?”
龙骨笑了“我们兽人的被杀并不存在记不记恨这一说,所有的死亡,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听得这样的理由,归蓝不由皱眉“要是有人杀了我朋友,我肯定会让那个人用命偿还的。”
龙骨揉着自己的脚踝,被夹伤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听得归蓝的话,他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归蓝撇过头,红了双耳“你准备一直这样裸多久?”
似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龙骨也不由涨红了脸“这个······这个逃跑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衣物······”
归蓝叹口气,转过身“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也走了,下次选定化皮的位置小心点,猎杀兽人的猎人都是极其狡猾的”
“归蓝。”龙骨忽的伸手拉住了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微微笑着朝她歪歪头“你又一次救了我,我决定了,要你当我的主人!”
归蓝疑惑“难道我认得你?”
然而还不等龙骨回答她,远处忽然传来惨叫声和一声怪异的嘶吼。
龙骨脸色一变“是犼族的人,快走!”他一把攥住归蓝的手,将她拉向密林深处。
“不要出声!屏住呼吸!”归蓝被他一把按进一个隐蔽的小河沟里,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河水冷的骨头冰刺刺的疼。
“你!”归蓝刚想开口,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口鼻。归蓝不耐的骤起眉头,手中的长剑探出一小节。
似是察觉到归蓝的不悦,大白附唇在归蓝的耳畔,极轻的“汪”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一瞬,归蓝瞬间瞪大了眼——是那只小白狗!
想不到,自己在集市上随手买下的一只小白狗,竟是一个兽人。
归蓝本想好好问问他当初为什么悄悄溜到,但此刻的情形并不允许他们发出一丁点声响——在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只雪白的凶兽正站在那里,密密匝匝的鳞片覆盖全身,反射着冷冷的光,宛若世间最坚实的盔甲。竖立的黄金兽瞳四处打量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似是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凶兽尾巴上的长毛纷纷向两边拂开,露出尾巴坚硬的白色倒刺,锋利的爪子弹出,抠进草地里。龇着牙警惕打量着四周。
归蓝斜眼看看龙骨,用眼神示意“直接杀掉它?”
龙骨摇摇头,他抬眼看向那只雪白的巨兽,眼底金芒一闪而逝,随着这道金芒的闪逝,一股巨大的威压也一闪而逝。
那只雪白的巨兽似是被惊到了般,轻微的呜咽了一声,竟是夹着尾巴跑开了。
龙骨松口气“走了。”他拉着归蓝从河里爬出来“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归蓝一把挣开他的手,有些警惕“去哪里?”
龙骨笑了笑“有点小忙想请主人帮帮忙。”他稍稍侧了侧身子,露出瘦削的后背。
归蓝这才注意到,在他背上竟有七八个漆黑的小洞,是那些箭矢,中了那样的剧毒,他还能撑这么久?
龙骨脸色有些苍白“还请主人,帮我把这些毒箭拔出来,它们进入的太深了。”
归蓝皱了眉“我不是你主人,我也没义务救你。别忘了,你是兽人。”
龙骨看着她“所以主人,你是想任由我死去吗?”
“这······”归蓝迟疑了。
龙骨却不给她丝毫迟疑的机会,一把拉起她的手“这边。”
取出最后一支箭矢,归蓝细心的处理了背后的血迹,将所有的伤口细细包好。
那些箭矢进入的比较深,归蓝只得用十诫刀划开伤口才能取出那些箭矢。
但整个过程龙骨都一直紧抿着薄唇,哼都没哼一声。
归蓝逝去额头的一层薄汗“好了。”
听得归蓝说好了,龙骨才敢松出一口气。汗湿的银色长发盘结在肩胛骨和漂亮的锁骨处。
归蓝拉过被子盖住他的伤口“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几天吧。以你们兽人的愈合能力,这点伤,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言罢起身抓起案头的长剑,转身欲离开。
龙骨的声音委屈的传来“在我躺着的这十天半月里,我可能就要饿死在床上了。”
归蓝叹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龙骨听得这话,心里一喜,嘿,有戏!
“不如,你就留在这里陪陪我?反正你回去冥王门也是孤身一人不是吗?你师兄和师傅都不在,一个人呆在那样寂寥的雪山顶,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这里陪陪我呀。”龙骨说道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语气近乎请求“你看,我也是一个人,你留下来陪陪我吧。”
归蓝侧头看他“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和一只狗说那么多话。”
龙骨笑了“那你就是答应留下来了。”
归蓝将长剑重新放回桌上“只要你别认我当主人,我就留下来陪你这十天半月。”
传说兽人对主人的忠诚是极其可怕的。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自己又恰巧救过他两次。
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狩猎场景了。
龙骨想了想“好呀。”
只要你能留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