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讨厌情侣吗?你还是单身,大哥?”陈琛立刻接了话。
男人轻轻摇了头:“其实我该讨厌的是医生,他们治不好病,还要劝病人治疗。”
陈琛和柳敏敏对视了一眼,虽然理解了男人的意思,两人都没搭腔。
“你们交往顺利吗?”
“还…还行。”陈琛觉得这情况不妙,试着推动了下,“大哥你跟你女朋友不顺利?”
“嗯,今年跟结婚五年的老婆离婚了。”
该死,柳敏敏瞪了陈琛一眼,他是故意踩雷的吗?
“所以…你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要杀了我们泄愤吗?”陈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方都承认杀人了,不顺着聊反而奇怪。
男人看了看他俩:“我开始并不知道你们是情侣。”
“那…你绑架敏敏是想杀她?”陈琛说完立刻激动地说,“大哥,你要杀还是杀我吧,她一个女孩子,你何必跟她为难?再说,她还是个警察,杀警察罪名很重的!”
柳敏敏皱了皱眉,她在想,陈琛是希望她配合他演戏吗?演出一对情侣为了对方互相牺牲的狗血剧情?
“姚大哥,如果你要杀人,还是选我吧,警察有保护平民的义务,再说你最初就是想杀我,不是吗?”柳敏敏勉强配合了他,不过不是从感情很好的角度。
男人沉默了片刻,接下来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考虑他们的建议。
过了一会陈琛再接再厉开了口:“大哥,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不妨跟我们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你分担下。反正…估计我们也命不久矣,你杀了人肯定也跑不掉……三个死人临死前互相坦诚怎么样?”
“临死前的坦诚……吗?”一会后,男人接了话茬,“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的想找人说话,只是没有人肯听我说。”
“几年前我查出来不能生育,父母一直催我赶紧治好,又说让我注意这注意那,难道我不是他们养大的吗?得那种病难道是我的错吗?”
“这的确不讲道理了,那你老婆呢,她总该站在你这边吧?”虽然陈琛觉得是男人放大了父母的责难,不过当然不能在此时刺激他。
“要是这样就好了。”男人痛苦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她开始是嫌弃我不能生,说既然这样,同不同房有什么区别。后来治不好,她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就提出了离婚,一点旧情都不念。人家娶老婆都是关心体贴老公,她动不动就打击我,说我这不行那不行,说不定治不好就是被她诅咒的!”
男人越说越激动,陈琛的左眼皮随着跳了起来。
应明禹他们赶往废弃厂房已经是两人失踪后隔天的下午,路上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考虑后他没有接,害怕会让他分心。但他又担心浅浅那边出事,于是给美丽去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打去问问,如果不是要紧事,先不要告诉他。
美丽立刻就抽空回了电话过去,说老大现在很忙,问她是不是急事?
“这个…也不算,明禹真的这么忙吗?”
“您先跟我说说看,您放心我不是外人,不会跟人说的。”
陈妈仔细考虑了一会:“其实也没什么,你就跟他说一声,最好还是抽空来看看浅浅……”
“哦,是浅浅一个人很无聊吗?等会下班了我过去看你们吧。”美丽觉得浅浅应该能理解,不过这次的案子的确有点长线,她代老大去一趟也很应该。
“没有,你不用过来,这里热闹得很,没什么地方了。”陈妈按捺着抱怨了句。
“浅浅…有其他客人,是男的?”美丽多聪明,瞬间就会过意来。
“嗯,一个是什么大老板,还有个说是什么工作上的同事。”
陈妈说的正是下午在病房碰头的张荫和张洋,她出于担心浅浅又像昨天那样跑出去玩失踪,才在忙完家里的事后就过来陪她,没想到病房里人满为患,三个人正有说有笑聊得兴起。
她只好出来打电话通知当事人,希望应明禹稍微把这个事放心上一点。
美丽忍着笑回答她:“好的,我知道了,一定催老大尽快去看浅浅。”
她大概有数后,给老大去了信息,只有简单一句:没事,放心。
不过应明禹那时已经抵达废旧厂房附近,指示大家不要把车开太近后,下了车安排部署搜查,并没有空闲看到这个消息。
当天下午先到病房的是张荫,他这回还算有心,带了看望病人的花,挑的是百合。刚把花换好,张洋就拎着水果篮到了。
互相介绍后,张洋笑着说:“这么说我们是本家,看来这就是缘分。”
张洋毕竟是一家公司的副总,人际交往这块比陆浅浅自然要好多了,两个人很快相谈甚欢,从日常问候聊到了公事。
建筑设计和实施陆浅浅虽然还没有真实经验,但她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审美的,因而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陈妈到的时候他们正说到关键处,三个人各抒己见说的好不热闹,都没注意到开门进来的老人家。陈妈当然问了客人都是谁,三人大致说了两句情况就继续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了,也没在意陈妈出去。
眼看着快到晚饭的点,张荫提议说要一起吃晚饭接着聊:“浅浅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怎么样?”
陆浅浅这才想起照顾自己的陈妈,婉拒后让他们吃好喝好。
“没想到小老板业务上这么专业,其实很多事我自己一个人决定心里很没底,以后还能来跟你商量吗?”张洋倒是说的实话。上次接触他们很陌生也没聊多少,一下午过去后,他觉得这个新老板还是可以依靠的。
“好啊,虽然我估计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多个人出主意也是好的,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他们走后陆浅浅联系了陈妈,这回陈妈没再问她下午那两个男人的事,而是一个人似乎在生闷气。
陆浅浅问了两次陈妈都没说什么后,她只好默认自己犯了错,装起了乖巧。
“昨天下午五点后两人失踪,到深夜两点疑凶转移人质,距离现在超过十二个小时,确保人质安全是第一要务。进去后压低声音,避免失误碰撞发出声响。先确定交通工具,通过搜查逐渐缩小范围,确定人质位置,不要打草惊蛇,以免疑犯铤而走险。”
分队安排好方向后,大家各自悄无声息进入废旧厂房范围内,按照指示开展工作。
大家无声有序往建筑群四方潜入进去,交通工具很快就在正门口外不远处找到,确定车的型号和车牌无误,是姚兆荣的车,正是深夜从小区离开的那辆。
总算安心了,人肯定就在这里。
很快大家的搜查圈缩小到互相能见,意味着范围越来越小,最终确定了疑犯和人质所在的房间,大家各自在窗外和门外以及两个逃生方向站好自己的岗位,准备听指示攻入还是抓捕。
应明禹在房子里正门外的位置,指示大家不要妄动注意隐蔽后,决定先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他们听到陈琛的声音,而后是一个陌生男人,还有那个丫头。
应明禹松了口气,他猜测陈琛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他们可以等一等里面的情况,确定不妙再突入。最好等到犯人被说服,主动出来自首;其次等待犯人单独离开房间的机会实施抓捕;贸然冲进去很容易刺激姚兆荣挟人质做出傻事。
所有人在外面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过程很焦心,很多人后背和手心全是冷汗,但他们还是选择相信应队长的安排,服从命令保持沉默静候着。
与此同时,房里的人也是一样,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位。
当时男人说完老婆要跟他离婚后,情绪很激动,松开捂脸的手,顺手就扯过了一边地上的编织带。这里因为太久没人积了很厚的会,编织带一样是脏兮兮的尘土覆盖。
男人无意识用手拉动着带子,把上面的灰尘都沾到了自己手心里。
柳敏敏拼命给陈琛使眼色,意思是“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快想点办法”!
陈琛回给她的是尽量想让她宽慰的浅笑。情况是不太妙,他的本意是想和姚兆荣聊聊心事交交朋友,杀死陌生人或许容易,但如果这个人成为了你认为可以交心的知心朋友,情况自然发生了变化。
可现在适得其反,男人在刚开始故事的时候就触动了最深处的伤痛,极有可能一时冲动拿他们作为发泄的出口。
陈琛也在纠结,是该继续就这个话题深入,还是赶紧改弦易辙。再深入会不会刺激到疑犯?突然换话题会不会反而让他起疑?
这是个豪赌,而且给他选择的时间并不长,他跟柳敏敏的命,或许都在这个决定上。
尽管他保有一个心理学生的素养,试图安抚柳敏敏,可作为一个还未毕业走上社会的学生,陈琛内心的慌张并不比那个小他两三岁的丫头少。
总之,在男人把手里的编织带扯到底之前,他一定得接话。
听天由命吗?不,陈琛想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学,相信……眼前这个疑凶人性未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