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太后的心结为何,方嬷嬷再清楚不过。
而后,方嬷嬷的族弟,别院的方管家送信入宫。
太后整夜未能安枕,却还是什么都没吩咐。
方嬷嬷传信方管家,让他隔日禀报一次。
对于方嬷嬷的自作主张,太后未有置词。
第二日,穆东恒再次入宫,而这一次,陛下还同时召见了穆清。
午睡后,陛下前来请安。
陛下离开后,太后传信于简王府,召简王妃入宫觐见。
简王妃陪太后说了一下午话,直至宫中下钥前一刻,方才离开。
期间,太后摒退左右,只她一人在帘前伺候。
整整两个时辰,方嬷嬷心中惊涛骇浪,心神难安。
这两日,心中纵然千般疑问,万般猜想,但方嬷嬷不敢提及半字。
直到方才。
“你觉得哀家当如何?”太后转过身,语气淡然。
方嬷嬷低声道:“奴婢不知。”
长公主的“病”、穆清的身世、扈嬷嬷的死、云州府衙的那一场惊心动魄,还有那位已滴血认亲的“公主长子”……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尤其是扈嬷嬷的死,让方嬷嬷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
方嬷嬷不相信扈嬷嬷会对长公主不利,更不相信扈嬷嬷会对长公主的子嗣偷龙转凤。
可方嬷嬷同时也知晓,世事空穴不来风。
大将军府的这一场乱麻,必是隐情不小,实情惊人。
太后多年前对穆东恒便有所怀疑。
但穆东恒如今的一副情种作为又不似作伪,这一点却与她们的猜想不符。
再加上陛下在此事上的态度,让方嬷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嬷嬷是真不知。
“不用着急,且等吧。”望着殿门方向,太后眸色深沉,语声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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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末,还玉郡主款款而至。
“惠心拜见公主。”简惠心盈盈福身。
一身粉色宫装娇媚而不失端庄,佩戴的首饰也十分相宜,头上除了几朵钿花,就只一支东珠蝴蝶钗,大方雅致不失贵气。
“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长公主斜倚罗汉床上,语声温柔。
经过这段时日休养,长公主已能下床走几步,脸上也长了些肉,她原本便是天香国色,如今气色回复几分,容貌也恢复了六七分。
如今的瘦弱,不会再让人觉得可怖,只会让人觉着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一旁侍女将简惠心请起。
简惠心落座后朝长公主羞涩一笑:“惠心惭愧,原本早该来向公主请安,又怕惊扰了公主休养,故而踟蹰两日,今日才来拜会。”
长公主怔了下:“两日?”
“前日太后娘娘召了祖母入宫,后来母亲便同惠心说了,惠心这才知晓。”简惠心柔声解释,“得知公主凤体康愈,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都极高兴,母亲原本也想来,祖母怕人多扰了公主,故而便遣惠心前来代为请安。”
“舅舅舅母有心了。”长公主看着简惠心笑了笑,顿了顿,低叹一声,“我这身子不争气,不能尽孝,反惹得长辈们替我操心,实为不孝。你回去同舅舅舅母说,日后我会长居王都,等身子好些,再去看他们。也替我给你爹娘问好。”
简惠心柔声应下。
长公主神情有些落寞,说完话后便没有再开口。
“惠心听说穆表哥也在王都。”简惠心轻柔道,“自上回王都一别,已有数月,不知穆表哥如今可好?”
“惠心同长生相熟?”长公主笑问。
“惠心六月生辰,穆表哥还遣人送了礼物,惠心还未好生道谢。”简惠心面颊微红,落落大方之下又有几分隐隐娇羞,“太后娘娘也多次问及,惠心正好明日入宫请安,也不知穆表哥可有话带给太后娘娘,若是有,惠心可代为传之。”
“惠心有心了。”长公主含笑,“我身子才好,长生日日伺候我也不得空,亏得你有心记挂,过两日我便让长生进宫给母后请安。”
简惠心抿唇一笑:“公主殿下莫要怪惠心多事才好。”
“哪里会?”长公主莞尔,“也莫要唤公主了,说来你我也是至亲,日后便唤一声姑母罢。”
简惠心盈盈一笑,从善如流:“姑母。”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长公主露出疲态,简惠心告辞离去。
侍女将还玉郡主带来的礼单奉给长公主,除了绣品、丝绸、茶叶这几样外,其他全是滋补养生的药材。
数量不多,却件件都是正合久病虚弱之人用的温补药材。
这份礼不重也不轻,恰到好处的呈现心意。
侍女笑道:“难怪外头都说这位郡主好,出事果然周到。”
“你们也听出来了?”长公主噙笑挑了下眉。
两个侍女对看一眼,未有立时接话。
“在我身边不必拘束。”长公主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虽是母后挑的人,可如今既然跟了我,往后日子还长久,还是习惯着的好。若是不能习惯,我岂不是还得换人伺候?”
“奴婢不敢。”
“公主赎罪。”
两个侍女顿时一惊,齐齐落跪请罪。
“起来吧。”长公主温和而笑,“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你们也知晓我好了也没几日,正是需用你们的时候。尽心伺候,莫自作主张,也莫生那些不好的心思,行事大方些,便很好了。”
见长公主确实没有生气的模样,两个侍女心里才松下气来,将长公主的话牢牢记了一遍,两人恭敬起身。
长公主又将早前的话问了遍。
“郡主方才的话,好似有给公主传信的意思。”其中一个侍女大着胆子,“公主让少爷写的信是昨日送进宫的,太后娘娘前日便唤了简王妃入宫,依奴婢看,郡主是想告诉公主,太后前日便知晓公主在王都的事儿。公主来王都虽未大张旗鼓,但将军上了折子,朝中上下知晓的也不少。陛下虽是瞒着太后,但太后既然召了简王妃说话,想必简王妃也不敢隐瞒。也就是说,公主在别院和病愈的事儿,太后兴许……前日就知晓了。”
“不是兴许。”长公主轻声,“是一定。”
两个侍女蓦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