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沈霓裳倒生出些想法。
罗才比他们早来,虽不知罗才的目标是不是木家,兴许还能提供一些帮助也说不定。
沈霓裳朝穆清看了一眼。
穆清立时会意,走到门口垂首侧耳听了听,朝沈霓裳点了下头,示意无碍。
虽然不确切罗才的年纪究竟多大,但方才的对话也足以让穆清安心下来。
这家伙看来是个老家伙。
嗯,不足为虑。
虽然人和嘴巴都有些讨厌,但沈霓裳能信任的人,想必人品应该也信得过。
穆清抱臂立于门前,小心监听动静。
沈霓裳低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罗才神色逐渐肃然。
“你们这般太莽撞了!”罗才沉色道,“此事牵扯太大,一旦有个万一,不论你们是何身份,木家绝不会容你们活着走出木家。你莫要当木家如今无爵位又不受姬氏看待就将木家当做寻常商贾士族,有钱能使鬼推磨——单单我知晓的木临风请来的护卫中就有两个七层高阶!”
“不入虎X,焉得虎子。”沈霓裳神色却淡淡,“愈是如此,他愈是想不到有人胆敢冒名而入。我们有书信有信物,只要小心些,一时半会儿他也疑心不到。何况,他眼下想必也着急从花愫口中撬出信息,他明我暗,情势如今于我们更有利。莫说这个了,你那里可有什么可帮到我们的线索?”
罗才扭头瞥了远处门前的穆清一眼,穆清抱着胳膊看他一眼,面上也没了早前的戒备和恼色。
“别看了,都是自己人。”沈霓裳淡淡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自己人?
罗才愣愣看沈霓裳,使劲儿眨眼,有些不苟同:“这小子可是——”顿住,声音又压低几分,语重心长规劝沈霓裳,“小骡子你可莫被这小子的皮相给哄骗了,你们俩怎么能是自己人呢?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同意!要是自己人,咱俩才是自己人!”
这老骡子!
沈霓裳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同罗才解释清楚。
她知晓罗才恐怕是误会了什么,这才看穆清极不顺眼,而且多半应该同穆东恒有关。
但此刻也没法子说清楚。
沈霓裳只好摆手:“先不说这个,反正穆清信得过。你信我就信他就是。有什么赶紧说吧。”
他们三人都进来这么会儿,再多呆下去,旁人也会起疑心。
你信我就信他?
罗才面上神情忽地生出几分怪异,偏首又看了穆清一眼,悄声不确定似地问沈霓裳:“你就这么信得过他?当真信得过?是好人?”
罗才一叠声问了三个问题。
沈霓裳有些不明白罗才为何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不过也点头,表示的确认定。
罗才脸色顿时纠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沈霓裳问他。
罗才打了个哈哈儿:“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么?”
说了一句,不待沈霓裳再发问,他便笑嘻嘻转开了话题,一面问一面还用手肘抵了抵沈霓裳:“欸,小骡子,你都……知道了吧?”
罗才神秘兮兮,挤眉弄眼。
这一问不需问明,两人对视间显然都心知肚明。
罗才问的正是那“骡子”一称的由来。
沈霓裳瞟他一眼,也不否认,淡淡“嗯”了一声:“你的故事也不用说了,我大致都猜到了。”
罗才嘿嘿笑,摇着脑袋几分得意:“我就知晓——咱们骡子都是极聪明的!嘿嘿嘿……”
“你说,”沈霓裳垂了垂眸,“……这世上还有没有别的——?”
罗才闻言愣了愣,旋即会意,沈霓裳问的是世上还有没有别的骡子,遂摇首道:“反正我没遇见过别的……,这个真不好说。”
听得罗才这般说,沈霓裳有些不确定罗才来东都的目的了。
早前在后院花园她还想罗才是否也是有此推断,故而才来东都,眼下看来,不管罗才的目的是不是木家,但罗才并未有朝这方面想过。
“你对木家了解多少?”时间无多,沈霓裳单刀直入,“可知晓木家有何密地之类的地方?”
罗才垂了下眼,下一刻,忽地贴近沈霓裳耳畔用极低声道:“我怀疑当初背弃十七边族的叛徒便出自蝉衣族——我是来寻证据的!我同你说啊,不光是我怀疑,东都皇帝也疑心着呢,*着那位三长公主也在寻证据,想要……木家!”
罗才没说出字眼,却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沈霓裳的心神不觉一凛!
她预想到姬氏看木家不顺眼,但没想到竟然不顺眼到这个地步。
罗才的意思很明显。
东都姬氏皇帝要的不仅仅的控制住木家,而是想将木家抄家灭族,彻底斩草除根!
这也太……
沈霓裳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从帝王之策而言,这般做实属有决断。
斩草不除根,后患恐无穷。
可是三长公主母子呢?
木靳也是木家人……
沈霓裳心下不免唏嘘惋叹。
原先只觉姬氏母子不容易,眼下看来,哪里只是不容易,简直太不容易了。
“那你寻到什么没?”沈霓裳问。
“据说木家当年有一份同蝉衣族的契约结盟书——”罗才又附耳轻声,才说得半句,那头穆清却朝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有人来了。
沈霓裳还没反应过来,罗才却见机极快。
立时站直了身子,还装模做样提高了声量,一本正经道:“……胎怀得还算稳,虽是可行房,但也须得小心,不可频繁,十日一回便可,当然能少则少,动作也须得小心,以免影响胎儿,孕妇情绪起伏过大也会导致腹痛——”
穆清听得先是一呆,下一刻便面红过耳。
沈霓裳也噎了噎,嘴角抽了抽,无声瞪罗才,用目光质问:“说这个干嘛?”
罗才摊了下手,面色无辜地用目光回道:“咱们关着门半天,不是这些夫妻**,说别的也说不过去啊……”
一面目光说话,嘴里也没停下,演戏入木三分,脸上是鬼脸表情,口吻却带了几分不耐道:“好了,就这些了么?若没别的,在下就告退了。师傅还等着呢。”
沈霓裳目无表情看他。
这老骡子,当她没看出他眼中的兴味得意么?
算了,这时候不同他算账。
反正这针还要扎好几天。
沈霓裳看向穆清,也很快进入状态,语带娇羞:“相公,你送罗大夫出去。”
穆清应了一声,将门打开,引着罗才朝外行,一面语带感激致谢:“有劳罗大夫了。”
罗才已经调整表情,木着一张脸,摆出一副端方模样的行了出去。
外间廊下一个丫鬟陪着笑脸道:“老祖宗看罗大夫来了这许久,生怕有事便让奴婢来看看。”
来看看?
既是来传话为何不叩门?
沈霓裳扫了那丫鬟一眼,心中清明。
这个丫鬟也好,还是早前那两个仆妇也好,只怕都是其他人安C或是被收买的眼线。
余老太君虽是昏聩,但手里也有不少钱财宝贝。
这些人不过是防着,生怕她们从中得了好处罢了。
沈霓裳看那丫鬟的眼色不善,那丫鬟虽是陪着笑脸,但眼底也有些轻视不屑。
显然是听见了罗才方才在房内所言。
大户人家,一旦妻妾怀孕皆要分房。
这两夫妻不但不分房,竟然还打听这个……
大着肚子还想那回事,真真乡下来的,太不知羞耻!
丫鬟满心鄙夷,神情恭敬,眼神却轻视之极。
显然没见两人如何看在眼内,连装都不愿装全。
沈霓裳心思通透,只一眼便明了丫鬟眼底的轻视何来,不觉心里头发堵,却有发作不得,只得看着罗才的背影暗暗给这老骡子记上了一笔。
再回到余老太君房中却是满满一屋子妇人。
除了司夫人,识得的有秦夫人同木宝珠,还有那日见过的两位侧室,还有七八个华装妇人,年纪从双十到四旬不等,看座次应是木家各嫡子庶子的正房夫人。
秦夫人同木宝珠自然坐在最靠近余老太君的位置,连司夫人都被挤到了床尾的一个角落位置。
木宝珠不知说了什么笑话,一屋子眼生的妇人都捧场地笑起来,七嘴八舌的附和。
司夫人坐在边上,嘴角笑意微微,不热络也不疏离,恰到好处。
只余老太君没笑,半躺在床上一副百无聊赖地模样,只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方向,见得沈霓裳同穆清二人行进来,余老太君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脸笑成一朵花:“蝶儿过来——”又埋怨道,“怎么用了这许久,那个大夫年轻,只怕医术未精,下回还是让老糊涂替你看吧!”
沈霓裳含羞上前,但床头已经没有位置,便站在屋中含羞笑道:“罗大夫很好,说得也很详尽,是妙音问得多了些才耽误的。”
跟着他们二人进来的丫鬟站在门前轻蔑地撇了下嘴。
秦夫人一眼看到,很快收回视线。
“你们让开,别处去坐。”还没等秦夫人转首回来,余老太君已经老大不客气的撵人了,“我要同蝶儿说话,都让开些!”
秦夫人的脸色陡然难看。
余老太君还在一脸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老祖宗她算——”木宝珠脸色一僵,“她姓钱又不姓木,凭什么要我们让?”
自打穆清进来,木宝珠就看直了眼。
昨日看穆清好看,今日这一身打扮却还俊美轶丽三分,更是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眉目如画精致,兼之身量挺拔,身高腿长之下,缓步而入的动作看在木宝珠眼中,只觉犹如天人下凡一般。
越来越好看,木宝珠真真觉着自个儿眼光好极了。
东都这许多王公贵公子,连着姬氏的那些皇子皇孙,又有哪一个及得上他!
故而余老太君说头句撵人的话时,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也不怪木宝珠无觉,她们母女莫说在木家,连着在东都王都中也从未有人敢冷落,更莫说吃挂落,在木家之内,更是向来横着走。
就算那出生皇室的姬氏,也从不敢给她们半点脸色看。
待感觉屋中气氛不对,又听得余老太君的第二句时,才扭头发现自个儿母亲脸色僵硬难看,这才知晓,余老太君竟然撵的是她们母女!
木宝珠当即火了。
但尚算还有理智,秦夫人本不同意带她来,还是她求了老半天才同意的。
来之前,秦夫人便说了不许她惹事,若是影响了两日后的寿辰,连秦夫人也保不住她。
于是木宝珠本要说得更不客气,但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改了,换成了稍微中听些的,可即便这般,话中对准沈霓裳的火药味还是极为明显。
大户人家的女眷若不耳聪目明如何能在这高门大户中安枕,昨日木宝珠的言行当夜就已经传遍木家。
这些重孙媳妇往昔虽也来请安,但一则余老太君早放了话,不必日日请安,二则余老太君日见昏聩,脾性也愈发大,来请安说不准还惹一身S。
故而,这些晚辈女眷们也渐渐来得少了。
今日是听耳报神说秦夫人带着木宝珠来了,故而这些心性好热闹的女眷才收拾打扮的过来,就是想看好戏。
木宝珠这话中的“她”字一出来,这些女眷们便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眼,眼底皆是心神领会的暧昧笑意。
好戏来了!
女眷们面上矜持,眼底却是兴奋,皆等着看沈霓裳母女如何回应。
谁知沈霓裳同司夫人还没说话,余老太君却先发作了。
“姓钱又怎了?”余老太君肥大的手掌一拍床褥,被挤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木宝珠,“我姓余,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撵出去?你姓木,日后难不成不嫁人?姓木姓木,你当姓木很金贵么?天道有轮回,再不积善行德,哪天祸事来了,姓什么都救不得!”
一屋子女眷脸色都僵住了!
好些年了,没听余老太君把话说得这般条理清晰,半点没有糊涂的迹象不说,话还说得这般重。
眼看好日子快到了,这身为“吉祥物”的老太君竟然说了这样一番不吉祥的话,实在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这一屋子可都是嫁到木家的女眷,谁能喜欢听这样的话?
唯有沈霓裳心中一颤,朝身侧的穆清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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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最后在题外一句,刚刚看到亲留言,说到虐点爽点泪点笑点的问题。七七想说下,恐怕看七七的文,尤其是这本文不能简单的用这几个点来评断。是剧情文。剧情是骨头,感情是血R。真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爽文。泪点虐点有,最虐的最泪的还没出来,爽点笑点也有,最能让大家爽到笑到的也在后头。故事一点一点的发展,感情一点一滴的滋生,不想为爽而爽不想为笑而笑。眼泪后的微笑最动人,开在飓风过后的花最美……其实我也知道大家喜欢看爽,但就是这样一个苦尽甘来的故事~~也许就是因为没迎合大众迎合潮流,所以成绩才如此难堪,但七七一直坚信这是个好故事,足够动人也足够美丽……不说了,喜欢看的读者继续陪七七走下去吧,能走到哪一步哪一天就算哪一步哪一天……经历过后,问心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