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对话,林曼心里揪得紧紧的,没想到在这个荒芜的地界还能听到熟悉的人名。
待牛头马面在遥远的地方消失不见后,钟馗才放心地将房门的屏障解开。
林曼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说刚才你捉到的人是韩代的皇长子瑾珣?”
钟馗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无端的鬼魂竟和她来自同一个年代。
“他没有说他生前的朝代,只说了你听到的这些。”钟馗看她对这个男孩很是关心,便如实告诉她了。
林曼确定那个人便是瑾珣。
这个人虽然平日里与自己交集不多,自己入冷宫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若在阳间,林曼遇到他,定是能躲便躲,但此时不同于往日。
“他乡遇故知”,虽不是很贴切,但对于林曼来说,却是莫大的安慰。
“钟大叔,若将我送到牛头马面那里,我是否就能遇到他了?”林曼一本正经地问。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爱人的儿子。我生前他还活着,比我知道的多,我想知道皇上是否龙体康健?”林曼有些焦急。
她的眼睛再清澈,也改不了她依旧是没有脱胎换骨的人类,不是自己心里所幻化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钟馗看着林曼着急的样子,庆幸自己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
钟馗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理智暗自欣慰。
“到了阴间,也就是阎罗殿,是有可能遇到他的。”钟馗说道,“但极有可能你已经忘记了他。”
林曼目不转睛地听着。
“你可知奈何桥?若想从他那里获知前世的讯息,你需要赶在他登上奈何桥前便追上他,否则,过了奈何桥已被孟婆灌下了那忘记前世的汤……”
林曼来不及听完,便出了房门,“我要去追他!”
钟馗本能反应般地跳出了门,拉出了她。
“朝哪里走会更快一些?”林曼并没有在意钟馗的大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
钟馗看着林曼明亮的眼睛对自己充满了期待,缓缓地松开紧握着林曼胳膊的左,朝右边指了指,“朝这边,一直走。”
“谢谢,钟大叔。”林曼强挤出了一丝笑,转身朝着钟馗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钟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曼离去的方向,一只紧紧地抵住震动不已的觅魂铃……
漫漫的红黑之间,钟馗站在房门前,红袍被风吹得挥舞着……
许久,钟馗回到房,从怀里掏出觅魂铃,它的震颤带动着钟馗的不停地抖动着。
突然,觅魂铃停止了震动,钟馗攥紧了觅魂铃,闭紧了眼睛,终于,他还是在房子消失了。
在空灵的红与黑的尽头,传来了牛头放浪的“哞哞”声,夹杂着马面拉长的笑声……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弱小的女子夹在他们之间,像飘忽不定的树叶一般被他们身体的左右摇摆而拉扯着。
“没想到今日咱们哥儿俩的运气这么好,不但抓住了黑白无常的把柄,还捕获了逃窜多年的女鬼!嘎嘎嘎……”牛头狂笑不止。
“今日开始我们哥儿俩再没有担惊受怕之事了!呼呼呼……”马面随声附和着。
钟馗用了隐身之法,迅速移到他们身后。
牛头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空无一人,马上又回转身大笑起来。
“我只想快点去奈何桥。”林曼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前方,眼神没有一丝畏惧。
适才,钟馗发现觅魂铃停止了震动,便知道林曼不再是一人,而是落入掌管孤魂野鬼的人之。钟馗想着若她万一后悔了,他便设法将其救回。看来,他想多了。
“喏,喏……竟还有着急去奈何桥的,看来从这里跑出去的这几年是玩够了!”马面罗刹说着,想到这几年她逃跑的这段时间过着提心吊胆的,便不由得怒气冲冲,他用力将押解着的林曼的右臂往后压了压。
林曼咬紧了嘴唇,只顾大步地朝前走着。
“马老弟,这个道理还不清楚吗?人若一直活着,没几个人能觉出时间的珍贵,更没几个人真体悟出自己最想做什么。她,这般着急,想必是活够了。”牛头阿傍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女子。
很快,传来河水翻腾的声音,忘川河要到了。
“往前走,便是奈何桥了。”牛头马面喊着林曼,他们停下了脚步。
林曼看着发黄的河水,不远的地方有座若隐若现的桥,林曼大踏步地朝着奈何桥跑去。
果真,那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孩。男孩正接过了女子的碗。
“瑾珣!别喝!等下我!”林曼边跑边喊。
男孩转过身来,看见迎面跑来的人,正是黎贵妃。
瑾珣张大了嘴巴,将的汤碗又送回到女子的。
林曼跑到瑾珣身边,瑾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曼一把拉过瑾珣,气喘吁吁地问,“瑾珣,你因何也来到这里?你的父皇怎么样?他还好吗?”
女子立马的汤变成了两碗,将他们二人拉开,煞白的脸上冷得似得结出冰来。
“你二人快快将这汤服下,否则我会将你们的表现记录在册,日后去了阎罗殿会加受灼烧之苦。”女子的眼睛大而无神,声音也像极了一字一字地蹦出来的,没有一丝个人情感。
林曼这才把目光都聚到了女子身上,她身着一袭白衣,漆黑的头发披至肩下,杨柳细腰,脸色虽煞白,但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绝色美人。
“您是孟婆?”林曼看了看她的两碗汤,问道。
女子没有说话,端着汤的分别伸向了林曼和瑾珣。
林曼一向对古代传说感兴趣,关于孟婆的传说,是她从小便了解的。但对于孟婆的由来,有好几种说法,有的说是天界的散官,因是年岁较长的老妇人,因此称为孟婆。看来这个说法并不可靠。
但说孟婆是年轻女子的只有一种说法,便是她是孟姜女。林曼看着她瘦削的身材和凄楚无神的眼睛,不禁觉得凄凉至极。
女子见林曼一直盯着自己,并没有端汤喝的意思,将碗往林曼的嘴边凑了凑。
林曼看了瑾珣一眼,“你的父皇怎样?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这样我们便可以一起上路了。”
“父皇……”瑾珣刚开口,便被女子用掐住了两腭,只见那碗孟婆汤似变戏法一般飞了起来,飞到了瑾珣张着嘴的正上方,眼看着那碗开始倾斜,汤即将流下。
“你本不是孟婆!你是孟姜女!你难道不记得你丈夫了吗?”林曼大喊着。
登时,女子的松开,那飘在空的汤碗摔了下来,瑾珣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女子转过头,看向了林曼,“你说什么?”
林曼从她的眼看出了愤怒和不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往事,只是,我也只想从他这里得到我丈夫的消息,知道后我便乖乖喝下这汤。”
“孟姜女?孟姜女?……”女子自言自语着。
多么熟悉的名字,女子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一刹那间出现了幻觉,“我不是孟婆,我有名字的。”
孟姜女和丈夫范杞梁情投意合,相亲相爱。丈夫范杞梁服役去修筑长城,年岁已久,甚是思念家妻子,有一日,便偷偷跑出去想回家探望爱妻,没想到还没走出役地,便被捉了回去。因逃役之罪,丈夫范杞梁被筑在了新建的长城里。
这个消息传到了家乡孟姜女的耳,孟姜女奔赴几个日夜赶到了长城边上,日夜痛苦,长城竟都被其悲哀凄惨的哭声所崩倒,但筑于长城内的尸骨残骸太多了,孟姜女遍寻数次也没有找见丈夫的尸骨,悲痛欲绝,日夜不眠,思夫欲切……
“我懂你的感受,若当初你找到了丈夫,便不会熬制那孟婆汤了吧?寻而无果,是最让人神伤的。”林曼说着。
女子干枯的眼睛,慢慢浸出了两滴泪,掉落了下来。
瑾珣走近林曼,趁孟姜女还没有回过神来,低声将父皇的消息告诉了林曼。
“你父皇醒过来了便好。你是因何来这里的?”林曼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父皇虽龙体康复,但知道你离去的消息后,已没了任何心思,整日将自己关于长安殿,如今朝政在德宣和温皇后……”瑾珣说着摇了摇头。
林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父皇可是一国之君……”
“红颜祸水!女子祸国殃民的朝代也不是没有过。本王一个堂堂的皇长子在皇宫被人害死了,恐怕父皇都顾不了了。”瑾珣说着,低着头用力束紧了松散的长袍。
突然,孟姜女无力地坐倒了地上,低垂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瑾珣往回看了看来时的路,“咱们还能回去吗?”
瑾珣的声音很小,林曼还是听见了。
林曼犹豫了,本想着这次便死心了,谁知意外听到了瑾珣的消息,便开始想得到皇上的消息,如今知道皇上处境非常不好时,她竟又有了回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