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萧致奕摇着头看着虞太后,又转头对上了萧政无奈的神情,手中的毒药没拿稳便尽数撒到了地上,只有玻璃器皿重重的碎裂声清脆震耳。
这时虞太后又上前一步,继续开口:“奕儿,你怎么这么傻!母后想让你远离这皇室的纷争,只做一个逍遥王爷,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权利也是有的。此后再找个爱你的女子成亲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母后便知足了,可你却利欲熏心被奸人所用。”
“闭嘴!”朱蕤禛气急败坏的抽出可以束腰的紫荆宝剑,轻轻一跃便挟持住了萧太后。
“王爷!“一行侍卫一拥而上,将朱蕤禛团团围住。
“多管闲事!让他们退下,否则你母亲性命可就不保了。”朱蕤禛眼神发狠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他手中的紫荆剑也开始越来越紧的低着虞太后的脖子。
“你!混蛋!都给我退下!”看到他隐藏在腰间呢紫荆宝剑,萧致奕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的确确是被利用的,大事一成,他便会毫不留情的杀掉自己……
虞太后撕心裂肺的冲萧致奕大喊,“不!奕儿,杀了他,别管我。”
朱蕤禛的眼神中似乎是充满了被揭穿以及事情败露的无法抑制的怒火,像他这种心里扭曲到极致的人,只认一个真理,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禾唐一切都看在眼里,就在那一瞬间,禾唐看穿了朱蕤禛想直接杀掉虞太后,出于本能的,她冲了过去,将虞太后推出了老远,身后的韩子瑜趁机一剑刺穿了朱蕤禛的胸膛。
紧接着便看到即将倒在地上的禾唐,他吓坏了,拼尽全力的想要接住禾唐,但是还是差了分毫,只能用尽全力的大喊了一声:
“师姐!!!”
在那一瞬间,禾唐又闻到了刺鼻浓重的血腥味……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逝着,喃喃道:“孩子……”
她的眼前,蓦然的天昏地暗……
一年后,天下统一,萧瓒继位,改国号为元和,定都原苏枋国的玬梳……
禾唐站在古城墙上,不知在遥望什么,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也不知是天冷还是她心凉,即使是拢紧了厚厚的外袍、抱紧了手中的暖炉也驱散不了周身的寒意。
她有的时候便想,她用她的孩子的性命救了虞太后究竟值得不值得……
可为何,偏偏要是她的孩子、她还未出生的孩子……
那日以后没多久,萧瓒凯旋而归,最后一个国家也被收复。
宫变之事已成为了历史。朱蕤禛被杀,萧致奕被俘。但是在最后,她还是用萧桐赠与她的免死金牌救了萧致奕,成全了他与夏侯吟,据说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名字是萧善慈……
善慈善慈,与人为善,待人以慈……
她本来想过,若她有了孩子,女孩便叫芸生,意为芸芸众生,一介平民便好。
男孩子便叫续之,意为将他们的故事延续下去……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她的孩子已不在世间。
听产婆说,那刚好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
听到那话,她疯似的大哭了起来,有儿有女,她起的名字本来是刚好的……
是她……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是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也没有照顾好她与萧瓒的孩子……
自那以后她天天以泪洗面,眼神已越来越空洞虚无。
萧瓒回来那日,带回了一个小孩。她说是大师兄的孩子……
他讲到他当时完全没有料到圣竺的大将军竟是韩子玠……
原来,大师兄竟回了圣竺做了将军,大概是为了完成其父的遗愿吧。
她问后来呢,后来萧瓒摇了摇头说大师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圣竺的国君赐死的,理由是功高盖主……
那东瀛女子知何时找到了师兄,竟毅然决然的殉情了,就那样留下了他们刚刚两岁的儿子……
萧瓒说因为当时年号是嘉延,他便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但是禾唐私下里还是会叫他续之,好似她的孩子还在一般……
渐渐的,远处忽然飞来一只青鸟,那青鸟是蓬莱的象征。
因为它只有岛主更迭的时候才会现身,也就是说,此时,此时她的师父已病重!
“啪嗒!”她手中的暖炉应声而落,老旧的暖炉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在白雪皑皑,苍茫冬季的清晨中尤显突兀。
青鸟久久盘旋在城楼上空,似是一种召唤,一种象征。拂之不来,挥之不却。
禾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不愿相信。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她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师父。您还未等徒儿回去呢!徒儿还未告诉您,您交代的事情徒儿都完成了,徒儿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慢慢的离禾唐越来越近,她缓缓的转过身去,浑身都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阿瓒。”
来人先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暖炉,而后抬眸看着一脸怅然若失的禾唐,眉头轻蹙的问:“唐儿,发生什么事了?”
“阿瓒。”禾唐此时内心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我在。”萧瓒慢慢拥住禾唐,让她轻轻的依偎在自己怀里。
“阿瓒。”
“我在。”
一滴冰凉的眼泪从禾唐脸上滑过,禾唐不动声色的擦掉了挂在脸上的泪。她头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这不舍。可以让她如此的难过。
“我。要走了。正如你有你一统天下的使命,我也有该回蓬莱守护蓬莱镜的使命。”禾唐明显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臂僵了下。
“我没想到,你今日便说了这些。”萧瓒叹着气说。
禾唐也叹了口气,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空中盘旋着的青鸟:“那种鸟,是前任岛主即将病故传位于下一任岛主时才会出现的神鸟。阿瓒,我此次回去不是因为要继任岛主,而是想见师父最后一眼。我今日便启程回蓬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可舍得?”萧瓒看着怀里的禾唐。
“自是不舍,一个是我挚爱,一个是我恩师。”禾唐有些无奈的说。
“挚爱。”话语间萧瓒忽然五官轻皱,似是无意转身。
萧瓒抬手捂住嘴,轻咳一声后却瞥见了手中的一抹鲜红。
“多久了?”萧瓒未料到他一切的动作却被此刻本该失魂落魄毫不在意一切的禾唐尽收眼底。
萧瓒慢慢的把手放下,而后假装不明白禾唐在说什么的问:“什么?”
“我问你,你呕血多久了!”禾唐伸出手抓住萧瓒的手。禾唐似是问自己,责备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就连这种事此时才发现。
她忽然抓紧了萧瓒胳膊,随后用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片刻后,禾唐一脸不相信的抬眸,看着眼前的萧瓒。禾唐收回手,无助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觉得熟知毒术的我不懂医术治不好你的病吗?现在就连阿瓒你也要离开我吗!”
“唐儿。”
萧瓒单膝跪在地上:“我早知道你会离开,我不说是怕你舍不得。我不治是因为建国在即,需争分夺秒规划好一切。可是如今我才发现,对这世界。对你。最舍不得是我自己啊!”
“唐儿,当我知道我时日无多时。我曾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借口把你逼走,让你对我没有留恋,我也好安心的离开。但有的时候我还是贪心的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哪怕是数着手指过日子,因为我知道你忘不了我。无论是在不在我身边,无论是恨不恨我。既然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胜过一切。“
他抚摸着她的发,温柔的说:“或许我该说,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刚说完话,萧瓒感觉一阵眩晕。他这几日说话办事越来越力不从心,也不知能支撑到几许。
“你为何从来不愿为自己而活,你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心里不牵挂国家,不牵挂子民,不牵挂我。”朦胧的水汽在禾唐的眼睛里打转。现在如同有万道巨雷劈在自己的脊背上,心口的地方,她为何这般的难过?
“傻唐儿,我瞒着你这事,不就是为自己而活了吗?你总说我,可你又何时为自己活过?”明明感觉眼前的脸越来越模糊,手还是轻而易举的替禾唐拭掉了眼角的泪:“不要哭了,我心疼。”
禾唐吸了吸鼻子:“阿瓒,我不走。我陪着你好不好?这份对师父的遗憾,师父会谅解。”
毕竟师父已然故去,若此时离去。只怕空留两份遗憾。
“唐儿,没有谁能够丢掉自己的责任活在这个世上,你陪在我身边的几年已是我人生最惊喜的幸事。你离开吧,我没有遗憾了。只是你师父,入棺定是要现岛主在一旁主持的,那是你至亲之人。你回去我定不拦,唐儿,你走吧。”
他似乎用尽全力说出来了此生的心愿:“如果有来生,我不愿生在帝王家,我愿只是一个普通人,只为遇见你,做遍那些看似寻常而又惹人向往的事。”
萧瓒的目光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没有焦距的:“我有点后悔了,我不畏惧死亡,我只是畏惧没有你的时光。我有点后悔。唐儿。”
萧瓒似乎用尽毕生力气说出了那个名字,怕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即使那只是浮萍,手最终也没有撑住,身子就这样倒下。
被强大的力道一拉,禾唐坐倒在了地上。
望着怀里毫无意识的人,她慌乱到手足无措。她
不敢探他的鼻息,只是盯着他,心中五味陈杂。
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上一秒。明明刚才还是一个好好的人!现在怎么忽然就倒下来?
良久禾唐才开了口:“来人。”
微小的声音,似是在试探。看萧瓒会不会听到她的声音,然后睁开她的眼睛。
终是没有反应。
最后禾唐终于崩溃,眼泪决堤:“来人!御医!御医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