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石头这个事太新鲜了。
几天来,店里来了不少人问收啥石头,白艳说了之后人们都很无语,虽然也没谁直说,但一个个样子明显就是在说:“扯犊子呢,哪有那样的石头!”
事实上,白艳也很怀疑。
她倒不是怀疑有没有张老师说的那样的石头,张老师既然那么清楚地说了,那肯定是有,只是他们这儿会有吗?
然后,张老师对这个店似乎也太不关心了,别说一次都没来过,甚至都没好好问过她店里的情况,只是有一次顺口打听了两句。
这让白艳心里有点……咋说呢,反正就是挺复杂的吧。
于是一天张东明和学生们第八节下课回来的吃饭时候,白艳忍不住跟张东明了这事,大致意思就是她还给买菜做饭,那个店就别开了,也别给她工资了,她上山采松树针和松树塔也能买点钱,估计勉强也能维持家里。
张东明当时也没说啥,就说让白艳别多想。
然后那天晚上,白艳想了很多。
……
……
4月4日,清明。
昨个已经说好了,张东明他们班俩老师串了课,上午连着讲了四节。
中午吃了饭,带上了笤帚和铁锹,张东明骑着巩立国的摩托朝大岭乡去了。
上辈子,因为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城里念书,张东明对大岭乡其实没太大感觉,他父母去世后,他家原来那些亲戚更是让他看尽了世俗的丑恶,之后,他每年也只是清明的时候回去一次。
重生以来,这是张东明第二次回大岭乡。
第一次是他重生后的第七天,也是去祭拜他父母了,那天他在父母坟前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
大岭乡离北山乡七十多里,快两点的时候,张东明到了大岭乡北边七八里外的一个山包下,有五六个男的在那堵着。
张东明记得很清楚,前几年他们这儿因为清明上坟烧纸引起过一场大火灾,近几年他们这儿清明上坟严禁烧香烧纸,每到清明,各个村子都会组织人手在有坟头的地方或者路口堵着看着。
张东明上辈子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今天他压根就没带香纸啥的。
几个人检查了一下张东明身上,在确定他连火柴火机都没有情况下,才放张东明上山了。
张东明父母的坟在山包南边的一处斜坡上,附近没有的别的坟,这地方是他上辈子自己给父母选的,清静。
慢慢的,很细致地除了周围的荒草,填了土,把周围打扫干净。
然后张东明在父母坟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然后坐了下来,没说话。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张东明就一直在父母坟前静静地坐着,始终也没说过一句话。
太阳西沉了,张东明起身,脸上温暖的笑容:“爸,妈,我走了啊。”
几分钟后,张东明转身下山了。
……
……
晚饭,巩立国家。
孙淑芬今天煎的鱼,炖的豆角,张东明和这两口子慢慢吃着。
现在有白艳做饭,张东明晚饭的时候也不再忙的脚打后脑勺的了,要不也没时间来这儿吃饭。
不过今天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孙淑芬非得喊他来吃饭,张东明估计肯定是有啥事,而且八成是为了他收石头的事。
果然……
“东明,你收石头,收着没啊?”孙淑芬忍不住问。
“没呢,那石头不常见,不好收。”张东明吃着,鼓囊鼓囊说。
孙淑芬给张东明翻了下鱼:“咱这儿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种石头啊,我和你叔听都没听说过。”
张东明哪还不明白孙淑芬的心思,笑道:“我也拿不准,收着看吧,那石头值钱,一旦收着的话,就赚着了。”
孙淑芬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巩立国使了个眼神。
巩立国苦笑了下,放下杯子:“这事也别太执着了,毕竟没影的事,租店雇人啥的也犯不上,看看吧,不行的话就别收了。”
张东明一边吃着:“嗯嗯。”
巩立国跟孙淑芬做了个“完成任务”表情,然后就乐呵呵喝起了小酒。
孙淑芬瞪了眼巩立国,也没说啥,主要是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跟东明说呢。
孙淑芬吃了口饭,问:“东明,现在还没对象呢吧?”
“啊?”张东明懵了下,抬头看了看孙淑芬,有种不祥的预感。
孙淑芬笑着:“你看你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也该考虑考虑对象的事了。”
张东明咽了咽饭,他这时算明白了,就说刚刚他婶在收石头的事上咋那么好说话,原来正戏在这儿呢,笑嘻嘻说:“婶,我这才23,对象啥的不着急,赶趟。”
孙淑芬给巩立国盛了碗饭:“23还小啊,你看咱这儿的小伙子,哪个20来岁不张罗着搞对象了,你看西院大力,比你还小一岁呢,人家前年就结婚了,再看看那个前院二壮,跟你同岁吧,人家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张东明解释说:“婶,那能一样么,他们都没念书,在家20来岁可不该搞对象了,我这去年刚毕业,工作啥的还没咋地呢,真不着急。”
孙淑芬没好气说:“啥念书不念书的,有条件了,就该考虑成家的事了,这一年一年的多快啊,可磨蹭不起。”
张东明一阵苦笑,看他婶这样子显然是不会轻易罢休了,没准他婶已经给他挑好哪家的姑娘了。
张东明估计的还真没错,孙淑芬确实已经给他挑好姑娘了。
事实上,自打厂子卖出去之后,各方面条件都有了,而且岁数也到了,孙淑芬就开始操心张东明成家的问题了,这段日子一直在给张东明物色对象。
而最近,孙淑芬终于找到了一个各方面跟张东明都很合适的姑娘。
“东明,你是不是有相中的姑娘了?”巩立国喝了口酒,乐呵呵问。
张东明有点挠头,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
他说有吧,这两口子肯定追着问是哪个姑娘,而且肯定是一顿刨根问底。
他说没有吧,今天这事显然不会轻易过去。
想了下,还是说:“哪有啊,没有。”
孙淑芬给张东明夹了块鱼:“没相中的,那就听婶的,婶看高副乡长他家闺女挺好的,人长得水灵,有文化有教养,特别知书达理,这两天婶给你们介绍介绍。”
孙淑芬看了看张东明,乐呵呵的继续说:“高副乡长那个闺女你也见过,就在咱乡政府上班,就是你卖厂子时候,跟胡副乡长一起的那个姑娘,是吧,挺好的吧。”
张东明一口饭差点没噎着,他猜到孙淑芬肯定是挑好姑娘了,可咋也没想到是那个跟李伟还处过对象的姑娘。
“那个,婶,我现在一天天这么忙,哪有时间处对象啊,好了啊,晚自习该到点了,我先回去了啊。”
张东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然后也没等这两口子说话,逃兵一样跑了。
孙淑芬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巩立国乐呵呵地没吱声,自个慢慢吃着。
孙淑芬坐在那琢磨了会儿,一拍桌子:“不行,这事咱不能不管……”
……
……
周日。
三初中那边初三的所有课程已经讲完了,已经到了两套习题册和几套卷子,他们班的话课程也接近尾声了,张东明今天要去刘川那把习题册和卷子拿回来。
路上一来一回就得四个点,下午去不赶趟。
张东明上午讲了两节课,后两节让学生自习,纪律的话,他一点也不担心。
自从中考倒计时写在黑板上以后,几个学生的学习劲头儿前所未有的足,一个个争分夺秒的样子,看着都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
张东明很高兴,也很欣慰。
学习是需要动力的,也是需要自信的,还是需要习惯的。
这是他一直以来努力在为几个学生做的事。
大半年的时间,如今几个学生已经有了足够的动力,坚定的信心,良好的习惯,更有了扎实的基础和优秀的成绩,剩下的,就是他们闪耀绽放的那天。
快一点的时候,张东明到了市里。
老地方,骨头馆。
老样子,俩菜,两瓶啤酒。
“老大前几天给我来电话了。”刘川吃了口菜,随便唠着。
“啊。”张东明也没说啥。
刘川干了杯酒:“老大说在那边特么刺激的一逼,人手都发一把AK,特么还遇到过枪战,说给我打电话,都是冒着生死危险打的。”
张东明喝了口酒,淡淡说:“那地方是挺危险的。”
刘川也没注意张东明的表情,哈哈说着:“我跟老大说,特么别挂到那,老大还跟我吹牛逼呢,说不算事,我估计这逼现在后悔的妈都不认识了。”
张东明笑了笑也没说啥,岔开话题道:“跟张薇咋样了?”
一提张薇,刘川更来劲儿了,又干了杯酒:“五一之后,肯定给她拿下。”
张东明点了点头,跟他记着的一样,上辈子刘川和张薇就是02年5月份好上的,想了想:“看你这热乎劲儿,悠着点,张薇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就你这个德行,还不如张薇呢。”
刘川吃了口菜,哈哈道:“你这老光棍就别操心我了,来。”
张东明笑了笑也没多说,拿起了杯子……
……
……
4月17号,数理化的全部课程讲完了。
比三初中那边慢了近半个月,不过还好,基本是按着张东明计划的时间完成的。
接下来的话,试卷和习题册都已经到了,而且还会源源不断的来,张东明计划用25天左右的时间领着学生再整体的、着重的复习和巩固一遍所有的知识点。
再之后,就要进入中考总复习的节奏了。
然后的话,语文也不能再忽略了。
该读的读,该写的写,该记的记,该背的背……
总之,作为最后的突击,接下来的时间,要把语文放到和数理化以及英语同样的高度来重视了。
再有就是,这个最后的冲刺阶段,学生的拼搏是先决条件,可老师这方面也得跟得上相应的教学质量和教学强度。
即便水平有限吧,态度也一定要到位。
为此,张东明特地请了他们班几个科任老师吃了两顿饭。
第一顿饭把该说的都说了,第二顿饭张东明给了每个人一个红包,当然都是分着私下里给的。
然后王强并没有收红包,张东明也没说啥。
……
……
4月26日,周日。
中午吃了饭,几个学生都在院子里洗衣服,张东明没啥事出门朝店里去了。
自打开店以来,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张东明第三次去店里。
第一次是顺道去看看。
第二次是白艳打电话说有人拿来了一块他说的那样的石头,结果他过去一看根本就不是。
这次是过来转转,然后也有个事跟白艳说一下。
到了地方,店锁着,这是白艳中午回家还没回来,然后张东明没带钥匙。
拿手机看了下时间,12点40,心说白艳也该回来了。
等了10来分钟,白艳风风火火地骑车来了。
“来晚了。”
白艳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赶忙拿钥匙开门。
“不晚,中午就一个小时,你这来回路上就差不多半个点了,回家还得做饭吃饭啥的,时间是够紧的。”
张东明笑着说着,跟白艳进了店。
看店买菜又做饭的,白艳来也有一个月了,和张东明每天也都能见着,不过俩人从没正经说过几句话,别说了解了,张东明连白艳之前在市里干啥工作都不知道。
“你之前在市里干啥工作?”张东明问。
“在一个小建筑公司当会计。”白艳有点意外,这些日子张老师从没问过她的事。
张东明也有点意外。
白艳看着也就跟他差不多大,他之前听唐婉说白东升他妈是在白东升四年级的时候喝药去世的,之后就是一直白艳在外面打工挣钱养家,供白东升念书。
当时的话,白艳顶多十八九岁,肯定是没啥学历文凭,再加上她们家的条件状况,张东明一直以为白艳就像大部分从农村出去打工的年轻人一样,在市里什么饭店啊、商场啊、厂子啊这类的地方干点卖体力的活,没想到白艳是干会计这样的工作。
确实是有点意外,不过张东明也没在这上面多问:“自打你爸有病这一个多月了你都没上班,你那工作咋样了?”
白艳有点无奈说:“公司不给这么长时间的假,我就辞职了。”
张东明点头,一般来说哪个公司也不可能给这么长时间的假,想了下说:“你爸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市里了吧,再找份工作是不太容易,但应该也没那么难。”
白艳看了看张东明,说:“我爸我还有点不放心,再过一段吧。”
张东明点了点头,也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