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还怕这宁王败的不透彻,就在他的旗舰被击伤,他的士兵节节败退,毫无斗志地开始四散逃跑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在不怪的旗舰的桅杆之上,猛地放下了一面大旗。说是大旗,其实称呼这东东是一块大布更合适。
而就在这块漫卷而下的白色大布之上,赫然有着用红笔书写的四个大字:宁王已死!
这简直就是喝毒药不过瘾,直接抹脖子呀!宁王的军队本来就是败相已成,这块一击致命的大白布一出现,叛军纷纷放弃抵抗,举手投降了。
宁王一闭眼,我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可他死不瞑目啊,我的压箱底呢,我的大杀器呢,我的奇兵偷袭呢?
岸边的战斗已经结束,此战朱宸濠战败,被人家阵斩二千余人,跳河逃生淹死者过万。
到了现在,我才不得不开始佩服朱宸濠先生了,因为虽然败局已定,他却并不打算逃走,趁着天色已晚,他将所有的舰船集结起来,成功地退却到了鄱阳湖岸的樵舍。
他决定在那里重整旗鼓。
由于陆地已经被王守仁军占据,为保证有一块平稳的立足之地,朱宸濠当机立断,无比英明地决定——把船只用铁索连在一起(连舟为方阵)。
当然了,他对自己的决定是很得意的,因为这样做好处很多,可以方便步兵转移、可以预防风浪等等等等。
而这是正德年间的事情,距离明初已过去了一百多年,《三国演义》已经公开出版了,而且估计已风行多年了。
可是,咱们就郁闷了,你朱宸濠先生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买一本回来好好看看?要么他没买,要么买了没细看。朱宸濠先生,这辈子你是没指望了,希望下辈子能够好好学习,用心读书。
等这些事情忙活完了,朱宸濠总算松了口气,他活动活动了筋骨,回去睡觉。他睡觉了,可不怪没有睡觉。这宁王前半夜忙活时,他派人看,等朱宸濠完事了,他开始在后半夜活动,整整活动了一宿,搞定。
从后来的事情发展看,这不怪应该是看过《三国演义》的,而且还比较熟。
正德十四年(1519)七月二十六日晨。朱宸濠起得很早,因为今天他决定杀几个人。
在旗舰上,朱宸濠召开了战情总结会,他十分激动地痛斥那些贪生怕死、不顾友军的败类,还特别点了几个人的名,那意思是要拿这几位拿钱不办事的兄弟开刀。
可还没等宁王喊出“推出斩首”这句颇为威风的话,就听见了外面的惊呼:“火!大火!”
昨天晚上,不怪作了明确的分工,将舰队分成几部分,戴德孺率左翼,徐琏率右翼,胡尧元等人压后,预备发起最后的攻击。而得力干将伍定远,则负责准备柴火和船只。
下面的情节实在太老套了,不用我说相信大家也能背出来,具体工艺流程是——点燃船只发动火攻——风助火势——引燃敌舰——发动总攻——敌军溃退。
可是这结局,还是有点不同的。朱宸濠没有找到属于他的华容道,他看到这漫天火光以后,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乖乖地做了王守仁军队的俘虏。而与他同期被俘的还有丞相李士实一干人等,以及那几个数字(闵二十四、凌十一、吴十三)家族出身的强盗。咱们重点说一下这个凌十一,这个风家的高手。他在上次的烂泥之后,虽然没成了真正的烂泥,却也被破了毕生的功力,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了。
不读书或者说不长记性的朱宸濠终于失败了,并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有当年朱棣的野心,却没有人家的能力。
所以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一般来说,奸恶之徒就算死到临头,也是要耍一把威风的,刘瑾算一个,朱宸濠也算一个。
被押解下船的朱宸濠获得了高级囚犯的待遇——骑马,他浑然不似囚犯,仍然摆着王爷的架子,轻飘飘地进入了军营,看见了王守仁,微笑着与对方打起了招呼:“这些都是我的家事,何必劳烦你如此费心?”(此我家事,何劳费心如此)
可是,不怪却没有笑,他怒视着朱宸濠,命令士兵把他拉下马,捆绑了起来。
这不怪不会忘记,就是这个谈笑风生的人,他为了自己的权势和皇位,杀死了孙燧,发动了这场不义的战争,害死了许多无辜者,他是不值得同情的。
捆绑的绳索终于让朱宸濠慌张了,他现在才开始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不是藩王,而是死囚。于是他开始求饶了:“王先生,我愿意削除所有护卫,做一个老百姓,可以吗?”
不怪的回答十分干脆:“有国法在!”
朱宸濠低下了头,他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朱宸濠先生,你悔晚了点吧!七月二十七日,宁王之乱正式平定,朱宸濠准备十年,在南昌起兵叛乱,后为赣南巡抚王守仁一举剿灭,前后历时共三十五日。
一个月前的王守仁先生手无寸铁,孤身夜奔,他不等不靠,不要中央援助(也没有),甚至不要中央政策(没人给),转瞬间已然小米变大米,鸟枪换大炮,就此平定了叛乱,名垂千古。
像不怪这种空手套白狼之奇迹,可谓绝无仅有,堪称不世之奇功。而在我看来,支撑他一路走来,建立绝代功勋的,除了无比的智慧外,还有他那永不动摇的信念——报国救民、坚持到底的信念。
事情终于办完了,叛乱平定了,人抓住了,随从大臣三百多人愣是一个都没溜掉(打水战呢,人家咋逃),连通缉令都不用贴,更别说费事印啥扑克牌了,也算给国家节省了资源,多少为战后重建打个基础。
一切都结束了。王守仁曾经这样认为。然而一贯正确的王大人错了,恰恰相反,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有一场真正致命的考验,正在前面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