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想啊,如果要收服俘虏,是不是需要位高权重的人去施恩情?才显得咱们有诚心让她们归降?”
秦楚笑微微蹙眉,想了想,也点点头。
“那咱们大月氏,最最位高权重的人,除了陛下,还有谁?”柳书君说道。
秦楚笑这才一脸了悟地神色,说道:“你是说,陛下打算让凤后去施粥什么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这样的。”柳书君继续分析道:“你看,若是让其他的什么人去,首先,武将就不行。八大国公府和肃亲王就都不适合了。因为但凡身为武将,多少都和梦瑶国有过恩怨,去施粥,只会引起那些战俘的不满。文臣呢,只有帝师声望最高,可陛下又绝不会让帝师去。”
秦楚笑不似柳书君,他虽然精通人情世故,也并不蠢笨。可是柳书君毕竟出生官宦之家,他从小浸淫在他母亲的官场是非里,自然是对这些官场权谋并不陌生。
所以,同样的消息,秦楚笑能看清楚的是人情世故,谁的人心加几分作料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柳书君却能看清楚的是往来利弊,谁的获益挡住了谁的虚名,那么必然会催使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为何?你既然说帝师声望最高,莫不是……陛下害怕她声望更高?”秦楚笑问道。
柳书君点点头,说道:“对,陛下已经在开始分散帝师手中的权利。她从路州把如郡嬅调出来,重用鲁思遥,都是因为她们一个是崇儒文臣,一个是崇儒武将。这时候,如果要做这施粥笼络人心之事,必然不能让帝师自己去。而凤后与帝师又算得上血脉相承。凤后去,再合适不过了。”
秦楚笑垂着眸子,许久没有说话。
柳书君知道他心底想着什么,也不主动去揭秘。
秦楚笑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有时候,我很想帮她做一些什么。看着她的隐忍,看着她的担负,看着她的操劳,我真想突破这皇宫院墙,去为她做些什么。可是……”
秦楚笑抬起眼眸,深邃的鹰眸中带着几分复杂,他继续说道:“可是当我看见她这样去利用男人,我就不舒服。真的。我一面希望自己有价值能为她做些什么,可若是被她利用,我又怕我会心痛。”
柳书君微微蹙眉,他说道:“我觉着完全没有关联啊,她不会利用我们去做事。如果她需要,她会直接要我们去做吧?所以,就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了啊。”
秦楚笑微微抬着眼眸,看着柳书君眼底的认真和一滩墨色的清澈,忽然浅浅地笑了。是啊,太过计较这些,图什么呢?
焦躁的艳阳照的皇城琉璃瓦都泛着金光,远远望去,像是一座金灿灿的层峦金山。让人看着好不眼馋。
康正帝本就被炎热的暑气搅的心中浮火难抑,加上锦衣卫又给她上报了一道密折:帝师在坊间号召一众文人——子不语怪力乱神!
康正帝暴怒的将折子摔在地上,吓得梁斐芝敦厚结实的身子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去!把月落雪给朕叫来!!”康正帝如同一头愤怒的猛兽一样咆哮了起来。
康正帝再度将月落雪痛斥了一顿,梁斐芝侯在门口吓得嘴唇都没了人色。宋惜玉得到梁斐芝的授意,慌忙的就跑去了永寿宫。
孝惠太后正在逗着曲俏然和曲枉然玩呢,就见宋惜玉满面惨灰地冲了进来。
竹言还在门口的那句:“宋惜玉求见——”还未落地,宋惜玉却已闯入了殿内。
孝惠太后紧锁着眉心,不怒自威地问道:“跟着陛下多久了!还这么言行无状!”
宋惜玉扑通一声跪地,也顾不得唐越和萧烬了,磕头而道:“太后恕罪——太后您快去交泰殿看看吧!陛下大怒,让帝师跪在殿前了!”
孝惠太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怔楞,手中抱着的曲枉然也吓得哭了起来。
孝惠太后把曲枉然递给萧烬,对竹虚说道:“快!随哀家去交泰殿!”
换作别的时候,康正帝对帝师发脾气便也发了。换做别的时候,康正帝让月落雪跪了,便也就是跪了。可这个时候不能!
康正帝即位以来,先是登基第一天,八皇女就“无故死了”。接着,又让人暗杀了四皇女、二十皇女。朝廷上下,换了三分之一的官员。凤太后之死的谣言还在沸沸扬扬,如今再让月落雪跪在交泰殿受暴晒?
舆论现在才不管你为国嘉付出了多少呢,她们也不管你实行了多少仁政。她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一个卫道士。你做的对的地方,你应该的呀!你做的错的地方,你凭什么做错?你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你怎么能做错?你做错了,还不让人说?
前不久的天灾,让战事的高捷,也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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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那么举国欢腾了。粮食是个大的问题。总共就那么多劳动力,大部分都征兵参加打仗去了,种地的不是老弱,就是幼残。这本就使民众颇有微词了。
百姓可不管你帝王将相的远大想法,什么扩张版图,什么国嘉壮大。对,扩张版图,国嘉强盛,大家听着都挺高兴,也很热血激昂。可是一旦吃不饱肚子的问题迫在眉睫了。那,懂得大义的人,就会变得少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武将们都在外戍守边防。而文臣就开始负责谏言了,又是说康正帝必须要孝悌,要重用姐妹手足,先帝都不曾专权霸道。康正帝便扶持了齐王。
文臣们又开始指戳康正帝对海务的花销过大,船这种东西,月氏国并不常用,花这样大的财力物力,去造船,去开通海务,实数不妥。可是康正帝只肯消减用度,却执意继续在海务上继续提升造船和海军的研究训练。
文臣们对皇室里,前后不断地有人“莫名死去”也颇有微词。一会儿说天灾就是预警,要康正帝必须实行仁政,否则天地要降罪,让百姓受苦。一会儿又对大批的战俘争执不休,如今坊间还一直在谣传,康正帝和已逝的凤太后的那些不堪入耳的猜测。这个节骨眼儿上,康正帝要是再把月落雪这位天下文人眼中的大神给羞辱了……
康正帝这次的忽然智商下线,委实也是憋懑的久了。加之,她告诫过所有的朝臣,流言蜚语之荒诞肆意,就是因为大家总去说它。如果有了留言,恶意的人散播,可是所有人都不参与,不讨论,不辩驳,无视之,便不会像打博弈,发生你来我往的争论。没有争论,自然就形不成话题,从行为上做到:子不语怪力乱神也。
满朝文武大臣,那么多都受过帝师的教导,多半都是她的弟子。她却不知道应该去做,而不是跑到大街上去说?
康正帝震怒之下,自然是失了冷静。把在齐王那里受得气也一并发了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锦衣卫查出来,这些流言蜚语为何会如此迅速的传开,合风语阁和必知阁的两大消息网阁都疏导不散流言,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参与其中的,许多都是帝师的门客和弟子。
康正帝心道:我都告诉你了,你孙女没死。你那死儿子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孽,我都原谅他了。如今他咎由自取,你开始跟我俩叫板了是吧?我是皇帝!我是皇帝!我是皇帝!!!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说三遍我真怕你忘了!
就这么着,这事儿杠在了这紧要的关头。
“哀家刚说,有女类母,哀家自不必再操心了!可这!!哎呀!陛下这是要气死哀家!走快点都!”孝惠太后疾步如飞地走向交泰殿。
孝惠太后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月落雪,一个眼神递过去,竹言便赶忙打着伞站在一旁给月落雪遮阳。
“陛下,你怎么能让三朝元老跪在烈阳之下呢?”孝惠太后语气中颇有些指责的气味。
康正帝抬着眼,看着孝惠太后并不说话。许久之后,她才起身行了礼。
孝惠太后原本想好的一堆指点的话语,却忽然堵在了胸口。他心道不妙,看起来,他的女儿似乎不止是因为一件事在发飙。
康正帝现在就像一个核反应堆,你别说有没有人凑过去点燃了,恨不能自己放那她都能爆。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
孝惠太后也不冷静下来想一想,若不是康正帝一副劝不住的架势,梁斐芝怎么会一副即将人殉的面若惨蜡。
孝惠太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帝师是你母皇的老师,她纵使再有什么错处,也请陛下念在她……”
“父后,后宫不能干预朝政。”康正帝冷着脸说道。
孝惠太后楞了一下,他扯了扯嘴唇,又紧紧地抿着。许久才说道:“好,哀家不妄议朝政。哀家就说孝道!月落雪是凤后的……”
“朕是君!她是臣!!!”康正帝拍案而起怒喝着。
孝惠太后自从得敬文太皇太后的襄助,得以名正言顺地昭告天下,自己便是康正帝的生父,便觉得顺风顺水了起来。加之,凤太后死了,他便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对他颐指气使的了。于是,他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还有一个敢这样对他发火的人,竟然是他的身生女儿。他忍不住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有些难过,和万分的伤心。
孝惠太后抿了抿唇,走出交泰殿,请求月落雪起来。可月落雪知道,孝惠太后并不是在传达圣意,便不愿起来。
这一来二去,孝惠太后就要陪月落雪一起跪下。
梁斐芝看见这样的情形,整个人的头发都快炸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