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的笑容像是汹涌的江涛之水遇上了山峡大坝,任再牛逼都得停下来。
他默默走开,懒得再与李秀立对话。
李秀立则是从公共抽屉里,取出榔头和钉子,自己爬上了桌子上。
他们科室四面掉腻子的墙壁上,早已经挂满了锦旗,唯有角落的不显眼一处,尚可以挂一面锦旗。
他不挑食,有地方挂就行了。
先来后到,总不至于将王明和邓建的锦旗给取下来吧?
“李医生,你来了。”邝丽笑呵呵地跑了进来,一眼便发现了还站在桌子上的李秀立,“哟,这就是你的锦旗吗?”
邝丽和他都是同一年招聘进的医院,如今都在针灸科,共用一间诊室。
“我就先去交班了,你慢慢搞。”
她话刚说完,便转身离去。
如今距离早晨八点交班只剩几分钟,针灸一科的同事们都已经去了二楼急诊科。
“你好!你是李医生吗?”
突然,李秀立听到后背有人喊自己。
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却是如何也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您稍等一下,我弄好了这面锦旗再说。”
“好的。”
下方说话的人沉默了。
几分钟过去,李秀立额头渗出了好几滴汗珠,这贴锦旗的活,他还不够熟练,还得多多练习。
他下了桌子,正要转身看一看是谁叫自己,却是发现这人真的好眼熟。
只见这人面色光白,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是黑白交替。
“你是?”
“我是廖红。在这里住院的。”
“哦。”李秀立缓缓点头,他记起来是哪一个了。
四天前,原本是他的白班,科主任邓青梅收了一个住院患者,那个病人好像就是叫廖红。
可问题来了,邓青梅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换了主管医生。
如今她的主管医生是王明。
这次,她竟然找上了自己,让他十分诧异。
“李医生,别误会,我也是昨天做针灸时,听你们科的护士闲聊说的,说你义诊时收到了一面锦旗,而且那送锦旗的病人,原先还是王医生的。”
李秀立颔首,他算是猜到了廖红的想法。
十之八九,就是想要自己再看一看。
可医生在没有征得主管医生同意下,擅自参与病人的治疗,甚至修改病人的治疗方案,这是对主管医生的不尊重。
“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住院第四天了,反反复复头晕好几年了,在这里又打针又吃中药,还做了针灸,可还是没什么效果。”
原来如此。
廖红是想叫自己看一看他的病情。
“那你得将你得问题反馈给王医生呀。”
“我说了,可他叫我继续治。”
“那不就对了,他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医生,会给你想办法的。”
“你看看要不要帮我做一次针灸?”
这时,廖红终于将她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个...”李秀立陷入了为难,“不如这样,我去和王明说说,叫她给你想点办法。”
闻言,廖红迅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就麻烦李医生了。”
“不麻烦。那我就先去交班了。”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踩着上急诊科的楼梯,开始思忖着。
廖红面色光白,说话有气无力,又是久病体虚,素来反复头晕,显然是阳气虚之证。
可具体是哪里阳气虚,就还得结合她的舌苔脉象。
李秀立刚踏入急诊科护士办公室门槛,便是见到了早已经站得整整齐齐的医生护士。
“既然人来齐了,我们就开始交班吧。”急诊科护士长杨霞瞥了一眼李秀立,便对着众人朗声道。
值班护士负责将昨日的基本情况汇报一遍,急诊科医生则是将两个科室的住院病人情况补充一下。
昨天没什么特殊的,很快就进入交班尾声。
李秀立获得锦旗的事迹,按照以往王明、邓建等人收到了锦旗后,科主任邓青梅会在第二天的晨交班中表扬一番。
可这次,邓青梅只字未提。
李秀立倒无所谓,这表扬的话又不能当饭吃,只要奖金到位就行了。
交班完毕,针灸一科医生和协护都得下一楼干活。
“王医生,王医生。”
李秀立有意压低了声音喊道。
王明一愣,他停下了脚步,“什么事情?”
“那个廖红刚刚说她头晕了好几天,想叫你给她想想办法。”
王明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费心了,我等下就会和她说说。”
两人一同下了楼梯,进入了针灸一科办公室。
此时,廖红还在办公室里等着,见王明出现,她焦急道,“王医生,帮我想想办法呀,都治了好几天了,头晕还是一样的。”
李秀立则是默默离开,其他医生的病人,只要主管医生没叫自己参与,他一概不得插手。
好心办坏事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中医水平有多牛逼,别人的病人效果不好,一定是医生水平不行吗?
义诊了三天,如今他一个住院和门诊病人也没有,算是光杆司令一个。
这个月的绩效,怕是都不够两千了。
他上个月的业务和这个月差别不大,绩效发到手里就一千八百。
想要靠这点工资帮家里人还账,有点困难。
在治疗区兜兜转转了几圈,找不到事情做的李秀立,打算回到办公室。
门诊有邓青梅坐着,轮不到他。
空旷的办公室,王明和廖红早已经离开。
“医生,你好。”
这时,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老人家。
“老人家,你好,你哪里不舒服?”
今天是李秀立白班,没有特意找谁的病人,就是他白班的医生看。
“我头痛的厉害!”
老人家年纪有六七十左右,笑眯眯的,两排牙齿早已经残缺不齐,脸上的皱纹满布,皮肤是长期曝晒太阳后的古铜色。
“头哪个位置?”
“这里。”他颤颤巍巍的右手,摸着自己的右侧脸颊,“这里最痛。”
“还有这里。”
他摸了摸自己右侧额头,可就在他刚触摸的一霎那,他右边的眼睛眯了起来,右侧的脸颊更是抽搐起来,将嘴角拉向了右侧。
“耳朵下面痛不痛?”李秀立伸出拇指,对着老人家的右边而下按了一把。
“痛痛痛!”
老人家好不容易舒缓的表情,再次出现。
“你这痛是什么样子?”
“电打一样!”
“哦。”李秀立缓缓点头,“你这个应该是三叉神经痛。”